191004渔人和游人

​渔人和游人

191004

       渔人都是折磨自己。

       矶钓船从竹峙岛的避风港驶往大沙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大家被折磨得够呛，为了“早钓鱼，晚钓虾”，却被秋意正浓的夜色折磨得倦容满怀；为了“三分钓技，七分钓点”，却被浊意正浓的潮水折磨得狼狈不堪；为了“秋天钓边，屡屡暴箱”，却被杳意正浓的鱼讯折磨得索然寡味。

       只有“老海鲜”在门口屿有一口黑鲷，虽然只是七八两光景，却足以在众人面前炫耀了，因此，也只有他始终保持着浓浓的钓兴，即使茕茕孑立，在门口屿的礁石上依然能够保持着一种坚毅的身姿。而“大屁股”早已在门口屿顶上的粉红礁石中寻找可以安逸躺卧的地方，“艄公”总是时不时分身在礁石的缝隙中出没寻找可以聊以安慰的大辣螺，“军哥”将钓具收拾得井然有序就是为了能够朝着海水久久地发呆。

       我们是在无意中被送到竹峙岛的避风港寻找钓点的，据说此刻有许多电工在等待矶钓船，我们不能给这些竹峙岛的开发者制造障碍。可是，它依然不过是一个临时的栖身场所，虽然有泛着丝丝蓝意的海水会给人一点点的安然，虽然防波堤的桩柱挤出的丝丝水流会给人一点点的幻想，虽然落脚点保持着原始的丝丝生态会给人一点点的莫名的兴奋；但是侵水而建的码头连同正劈山而立的别墅早已将黑鲷无情地赶出了它们世代而居的故乡，在“望乡”中退却的黑鲷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么几位渔人的到来。

       所以，与其说是驶往大沙岙，还不如说是逃往大沙岙。

       渔人之意不会只在鱼。

       既然没有鱼情，大沙岙的水色又总是让人可以随心所欲，那一探究竟也未尝不可，更何况顺带欣赏一下美景也是一种选择。从竹峙岛出来遥望山峦下的大沙岙，眼里似乎激越着一片游人如织，耳边似乎回响着一片人声鼎沸，我不禁回忆起心底一直被先辈渔民所感动的画面，这一片的游人如织，这一片的人声鼎沸似乎又是一片渔船归来鱼满仓时的热闹场面。船上的渔民们忙碌着将一筐筐的鱼货卸下码头，岸上的妻子们激动地将一筐筐的鱼货分类码列，还有老人们站在路边对着一筐筐的鱼货指手画脚；码头上挑夫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商铺里掮客的呼喊声抑扬顿挫，还有街巷中孩童的吵闹声宛转悠扬 。这是儿时东岙的场景，大沙岙应该也曾经是一个小渔港吧。

   洞头有许多的“岙”，东岙、北岙、大沙岙，这种浙江、福建沿海一带由山上的泥沙淤积和海边的石沙冲积而成的山间平地，一边地气肥沃，一边又是出海口，很自然地成为人口的汇集地，既是渔港，又是商埠，因此就有说无尽的酸甜苦辣，也有道不尽的悲欢离合。洞头也有许多的“寮”，惠头寮、前坑寮、后寮，顾名思义就是有许多只有一个小窗户的小草屋集聚在一起的小村落，往往是临时聚居地成了永久落脚点，可以想象出先民们生活环境的简陋和生存状态的艰辛。如果这些“寮”不是依“岙”而搭，将靠山和吃海紧紧地联系成一条纽带，真不知道先辈们会拥有怎样的出路生生不息地繁衍着子孙后代。

       似乎是忽然间自己也成了一位渔人，儿时模糊的体会也自然清晰起来，每一次出海作钓总会有一些感想在心底浮现，今天在矶钓船上面对着大沙岙得以抒怀，也算是给先辈们的一个交代，渔民的后代本质上还是渔民，继承着先辈的秉性和追求，因为流淌的血液都是一样通红的基因。

       渔人也是游人。

       不是羊茜菜的季节，大沙岙水域只有绳索有规律地形成方块状漂浮在海面，两条小舢板缓缓地穿梭期间，偶尔会有一些小小的停留，正拉起绳索捆绑着什么。矶钓船绕了一个圈子从一个略显宽敞的水道到了大沙岙北边的大山鞍下，是因为人迹罕至，也是因为水色略清，根本就没有理会喇叭里那种悠悠扬扬的模糊不清的警告。“老海鲜”他们在山鞍下就登礁了，而我和“艄公”只能选择接近过巷屿的礁石上岸，“军哥”就干脆到了过巷屿。

       上了钓点才发现，大沙岙里水流不畅，水色一直没有改善的迹象，在这样平潮的时刻不应该是一种选择。于是，没有多少心情作钓，只能将心情用来欣赏景色了。抬头眺望，南炮台山下高低起伏的游步道上的游人红的、绿的、蓝的，还有黑的，络绎不绝，打卡点上簇拥着许多人，没有散开的迹象；远远望去，大沙岙的沙滩上已经不见沙只见人了，连水里也没有露出哪怕是一小块的空白，如果不是海浪让大海的边际线在摇晃中闪出一点白色的浪花，还真分不清哪里是沙滩，哪里是大海了。尽收眼底，只有海面才一览无遗，载着游人的快艇肆意地拖着一条长长的水带冲出大沙岙的水面，又摇摆着快速绕出一个大圈子，让平静无奇的海面在有了人的活动后也成了一幅难得的具有生机的美景。我发现有了人的活动的景致才是一幅幅壮观的美景。

 

      也许不断扬竿的我们也正成为游人们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即使每一次扬竿都依然空空如也，因为有渔人的存在海岛才显露出它最美的一面。忽然觉得渔人和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当游人把渔人当成风景，渔人把游人也当成风景时，他们之间只不过是生活方式的不同而已了，而这种不同却是在追寻一样的生活真谛，可以说，一旦具有了生命意识就互为风景了。而人生又何尝不是一道道风景，美丽与否，精彩与否，只需在心灵的深处慢慢感受；所以，无需为他人喝彩，平添一些烦忧，也无需为自己喝彩，平添一些压力，用真情实意装点你我的美梦就足以慰藉人生了。

       会不会想的太多，只能一笑而置之了。左手边“军哥”不会有鱼情，右手边的“老海鲜”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鱼情，否则就不会早早地通知收拾收拾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