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一日（3）：“红色”旅游
白沙河
按照有关介绍，新义州一日游主要参观金日成革命事迹馆，古城义州统军亭及边境八角了望亭，南门公园，古城大门，平安北道美术创作社，参观幼儿园并观看精彩的儿童演出。然而，我们的一日游却没有看过任何风景、古迹，倒是受了一次彻头彻尾、完完全全的社会主义的革命教育，称得上是一纯粹的“红色旅游”，正因为这一“被旅游”的特征，我在第一篇中就说过，这算不上“游”，只能称之为“一日”。
“红色旅游”绝非调侃，而是那位汉语很好的朝鲜女导游说的。在准备参观金日成革命事迹馆时，她很认真地说，在你们中国，现在不是也有红色旅游吗？
这一趟红色的旅程，依次去了四个地方：金日成革命事迹馆、美术社、历史博物馆和道里区幼儿园。由于许多地方不许拍照，我只能凭记忆描述所见及观感。
“金馆”位于新义州火车站前广场的右侧。就我们所见的，它是新义州最大的建筑物。馆前树着金日成的巨大铜像，是其年轻时的形象。导游说，铜的才不会变色。馆内陈列分别为金氏父子各占一半，我们被导游领进去看的只是金正日的那部分。印象中，开头占了一个展厅的，就是关于金正日的那个神秘的出生的介绍，尤其是其所谓出生地白头山密营的巨幅图画和那栋小房子的复制品，很能让人记住。但据有关资料，这是一个弥天大谎：有研究者说，金正日于1941年出生在俄罗斯沿海州哈巴洛夫斯克近郊。1941年，金日成的抗日游击队小部队为避开日本帝国主义的攻击，转移到此地苏联军营内，金正日诞生于此。朝鲜从1984年开始宣传金正日的出生地是白头山密营。1995年出版的《金正日简历》中具体说明金正日的出生地是位于“两江道三池渊郡的白头山密营”。评论者还说，1980年代，金正日突然提出自己出生地的背景的原因可能有两个。第一，到1980年代，了解金正日幼年时期的大部分人都已去世。特别是与金日成并肩作战过的抗日游击队出身中，生活在中国和苏联的大部分人这一时期都已去世。把白头山密营杜撰成金正日出生地的原因是把金日成和金正日政权的所谓“抗日革命历史”神秘化，达到长期维持政权的正统性的目的。第二，金正日的“白头山出生说”，是为宣传金日成不是在满洲而是在以白头山为根据地的内陆进行战斗，不是依靠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而是为朝鲜革命而进行斗争的事实。
关于“金馆”的第二个印象就是，伟大的指导者在二十来岁时，就介入了党内斗争。那里介绍了他粉碎一个修正主义集团的事迹。还有的就是大量的巨幅画像和照片，几乎千篇一律，胖胖的、红润的脸，和蔼可亲的慈父相。至于视察工厂之类的照片，更不可能给我们这些“贵宾”留下什么印象。就是金二世的这点“丰功伟绩”，耗去我们半上午的时间，加上过海关时的麻烦，整个上午就这么多。
看完“金馆”，导游把我们领到拐角处的一个小商店，自然是推荐我们去购物，不过没发现有何可买的东西。小店外的藤架下有一卖冰棍的，人民币3元一根。在小店旁，导游还向我们推销中朝两国国旗图案的一种纪念章，3元一个。我们问他们戴的金日成头像的纪念章能不能卖，他们断然拒绝。买卖领袖像章，自然有亵渎之嫌，就像三十多年前我们这里，买领袖像也不能说买，而要说请，至今乡间到了过年时还说“请个财神”、“请个灶王爷”。
对于伟大的领袖和伟大的指导者的崇敬之情，我们随处都可感受到。记得出发前，我们被叮嘱，不能乱说话，不能评头品足、议论一些事情，尤其注意，照相或其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模仿领袖和指导者的动作、姿势。
下午，我们先去的是美术馆。里面展出的所谓美术作品，也是美术家们所画的伟大领袖和伟大的指导者的各种画像，类似“毛主席去安源”那种。印象最深的是在美术馆二楼展厅外的拐角处两面墙上，像报栏一样分别贴满了金氏父子的照片，其中金二的那面上方有两行标明内容的字，朝文不认识，中文是“伟大的指导者金正日将军接见各国领导人”。“接见”！好一副傲视天下的中央大国心态！而被“接见”的领导人中，又以中国的居多。那些为金二搞核试验叫好的脑残们，其实根本不懂得，金氏父子除了张开狮子大口向中国要东西时说几句“伟大的中朝友谊”，骨子里根本不把中国放在眼里。当然，这也是只会拿民众的血汗钱去收买小兄弟所自找的。
第三个“景点”是历史博物馆。进门又是金氏父子的巨幅画像，里面有几件不知真伪的文物。进门的侧面是一小商店，正在播放《卖花姑娘》的插曲。这是向中国游客推销光碟的，显然，他们很明白中国人熟悉哪些东西。
最后去的地方是道里区幼儿园。中方导游已经提前介绍过，到幼儿园参观是很重要的一项，那里的表演很精彩的。在丹东出发前，中方导游已建议游客购买给孩子的礼物带上，如铅笔、糖果、饼干之类。在海关旁边的街道上，就有专做这生意的，看来这也是“一日游”的内容。
在新义州，这所幼儿园属于条件最好的，据说，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很难进去的。通常，幼儿园有五六百个孩子，现在放假了，留下一百来个，专门给客人做表演。幼儿园里面可以随便参观。我看了几个房间，一个里面有四个孩子，其中三个在一张矮桌子上写字，另一个在玩电脑；在另一个房间里，一个小男孩在练习小提琴，一会儿不知从哪过来个老师给他纠正一下姿势。这些房间里都铺着地板革，都有电风扇——这是我在那边见过的最好的降温设备。
孩子们的表演确实如介绍所说，很精彩。有大合唱、独唱、器乐、杂技等等。一个小孩用汉语和朝鲜语分别演唱了《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很能引起中国游客的共鸣，所以博得的掌声特别多。还有一个集体跳绳的杂技节目，据说得过大奖。
同行的朋友说，我们这里的孩子已经达不到这水平了。他解释的原因是：家长对孩子的教育都个性化了，不会同意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这种集体表演的训练上。确实，那种整齐划一的表演动作，就像cctv“同一首歌”最后弄些小孩子，整齐地左右摇摆着身子、保持僵硬的微笑表情，的确需要长期训练。对我来说，整个一小时的表演，最吃惊的不是节目内容和水平，而是孩子们的微笑。无论是合唱还是独唱，无论是报幕还是演奏器乐，孩子们始终都保持着统一的、不变的微笑。特别是当进行到在院子里照相、和客人告别时，孩子们马上迅速地到院子里排队站好，保持微笑，面向着烈日（院子在教学楼的西侧），等待客人的拍照或和客人合影。有一个细节很能表现出这些孩子的训练有素：我们陆续上车后，那些孩子和老师一起在向我们挥手，其中一个男孩的左手拿着的几样小礼物，一小包饼干突然从手中掉了，我隔着车窗玻璃在悄悄地观察，男孩瞬间一动，但接下来既没看、更没去捡，仍然照常和别的孩子一起挥手，直到车子准备开动，老师们带着他们转身离开时，他才弯腰悄悄地将那包饼干捡起来。
“红色”旅程结束，对眼下流行的“红色”的认识，又增加了一点感性的东西。现如今的“红色”，已与当年社会底层的“火山”之“红”截然不同，变成了奉献“红心”的“红”，成为了维护神坛的“红色祭血”，所以，继承着父辈权位的子孙们，正在指挥着万民大唱“红歌”呢。
（2009-8-19）
（说明：下面的照片，未注明者皆为此行所拍。）
金日成革命事迹馆。近处是新义州火车站广场，远处高层建筑是鸭绿江对岸。照片来自网络。
准备演唱歌曲的孩子们。孩子总是可爱的。
幼儿园的小朋友正在演唱。
幼儿园的老师们在演唱。电影上见过的朝鲜女演员唱歌，好像都这样站成排，整齐的、左右晃动着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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