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言文字在数千年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不少汉字的字义发生了一些变化。因此,阅读写于不同历史年代的文章,要注意对其中一些汉字的理解应该根据原文创作的历史年代的汉字使用情况加以辨析,而不能望文生义,硬要按后世的字义理解前世的文字。否则,就可能对一些创作年代较久的古文中的一些汉字的精准字义产生误解。 试以两个人们熟知的古文词语为例,说明望文生义是对原文字义的误解。
一、空穴来风
空穴来风这个词语,在当代的文章中使用频率很高,但是其词义已经与原文中的词义有了完全相反的变化。
空穴来风,最早见于宋玉写的《风赋》,原文为“臣闻于师,枳句来巢,空穴来风”。但是,宋玉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个词语的首创者。在宋玉之前,典籍中就有《庄子·山木》用过“空阅来风,桐乳致巢”的词语。这里的空阅就是空穴的意思,阅字是穴字的假借。那么,这里的阅字是什么意思呢?古人注解道,是门户孔空,风善从之。用今天的白话说,就是门板上有了缝隙小洞,风就从门的外面吹了进来。由此可知,空阅来风是说的门板上有了孔洞透过了风。同样的理解,空穴来风也是说的同样的意思。
后世有人望文生义,认为穴就是洞穴,因此空穴来风指的是从自然界的洞穴中产生了风。
好在《风赋》之中,也对风的起源地点和穴字有了记述。
宋玉写道,风盛怒于土囊之口,而这里的土囊通常就理解为自然界中较大的洞穴。但是宋玉并没有用穴字来表述较大的洞穴,后面的文字中用了“迴穴错忤”来形容风的回旋不定错综复杂之貌,这里的穴字也不解读为洞穴的意思。汉代的诗文中就用过几次迴穴,都是指的风的回旋难定和事物的复杂多变或者反复无常。
据此,可以理解空穴来风是指的门板上有了孔隙,因此风从门外吹了进来。这里的本义是指有事实根据的,而后世的用法却反其意而用之,把空穴来风这个词语用来形容没有事实根据的凭空传言。久而久之,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形成了路。大家都这么用空穴来风,根据从众从俗的原则,也就只好就这么用下去了,而罔顾这个词语的本义。
二、堆出于岸
上世纪七十年代前期我们在军营当兵的时候,从当时的高层讲话中得知了古文中的一段名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当时我们这些中学时代赶上了史无前例的运动,根本就没学过古文的所谓中学毕业生,对其中的堆出于岸这个词句有些不解。
什么样的出于岸的堆,能被流所湍之呢?
几年之后,恢复高考进入大学的课堂,读了《昭明文选》,才知道这段名言出自李康的《运命论》,是人们熟知的哲理名言。
这里的堆,不是至今还有人误解的沙堆土堆,而是指的是河水中聚集的一些礁石。这些礁石离开了河岸,所以说是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是说河水的急流对水中的礁石产生了冲击激荡。
堆在古文中,有时也写成追。古代堆追两字因为同声,因而有时得以假借,在特定语境中指的都是水中的礁石,而不是沙子或者黄土形成的堆。
例如,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中写了汹涌澎湃的河水“激堆埼”,这里的堆就是指的河中的礁石,而埼是指的河岸,也就是描述了河水冲激着河中的礁石和河边的河岸。如果河水中有沙土形成的堆,是经不起汹涌激荡的河水如此持久而强烈的冲击拍打的,因此堆在这里解读为水中的礁石,就是容易理解的了。
再如,枚乘《七发》当中描写广陵大潮“逾岸出追”,就是描写汹涌澎湃的潮水越过江岸和水中的礁石。这里的追,实际上是堆字的假借,指的是水中的礁石,而不是通常理解为追赶的词义。追在古代,是有dui的读音的,但是词义不是堆,而是指的是雕琢或者乐器钟中用以悬挂的纽眼。古人写文章常用一个同音字代替另一个字,借的是音,而不是意,这一点在阅读古文时也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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