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云
长相思，古代乐府中属《杂曲歌辞》，多以“长相思”起首，末以三字作结，咏男女相思缠绵之意。李白所作《长相思》共三首，本处选其二首，均表达闺中少妇对远戍丈夫的思念之深、相思之苦。
第一首从长安闺中少妇的无穷思念起笔，表达对丈夫痛断心肝的强烈思念。身在深闺中的少妇，身处秋夜，对丈夫的思念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秋夜的庭院，纺织娘在井栏啼鸣，微霜浸透了竹席，显得分外清凉。诗人在此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凄凉凄清凄惨的秋夜图，这幅图景中，只有一位秋绪满怀的女主公。“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在如此凄楚的秋夜里，女主人公面对着昏暗的孤灯，思念之情愈发浓烈。无赖之余，她卷起窗帘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仰天长叹。至此，诗人通过写景叙事，将闺中少妇的闲愁苦闷呈现于读者面前。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亲爱的人儿啊，你和我相隔在九天云端，上面有高远的青天一片渺茫，下面有清水泛起万丈波澜，此三句是闺中少妇的直抒胸臆，是相思而不得见的情感渲泄。“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此四句则是长久相思苦闷的骤然爆发，你我相隔太遥远，即便是我梦魂飞跃，也难以越过这重重关山。我的相思之情该如何排遣？只留下“摧心肝”的万般痛苦与这漫漫长夜为伴。此诗结句短促有力，韵律极强，悲情却不悲恸，有力地烘托出女主人公“长相思”之痛、之深。
第二首以写景起笔，渲染一幅愁苦凄迷的相思意境。日色将尽，天已向晚，盛开的花儿如含烟般朦胧。月华如水，斜照着深闺的人儿，令其孤独难眠。刚停下弹拨凤凰柱的琴瑟，又拿起蜀琴拨动那鸳鸯弦。此处写鼓瑟弹琴，正衬托出闺中少妇的思念无法排遣，百无聊赖。“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笔锋在此突然一转，闺妇意识到，再美妙的音乐，思念的人儿依然无法聆听。惟有盼望着它随着春风飞向燕然，以传递我对远方丈夫的思念。
“燕然”，指燕然山，在今蒙古国中部，此处指代丈夫征戍之地。“忆君迢迢隔青天”，此句承上启下，表明两人远隔千山万水，亦暗示两人相逢之艰难，将闺妇从想象中拉回现实。最后四句则是对闺妇现实生活中的生动诠释。过去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今天已成泪水奔涌的清泉。假如我不相信自己有多么痛苦，请回来时一定看看那憔悴的容颜。“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此二句形象生动，对比鲜明，是传诵一时的名句，亦传达出闺妇绵绵幽长的哀怨，千古以下，令人动容。
这两首诗，“音节哀苦”，虽写闺妇之思念，实则是另有寄托，寄兴幽远。据说，此诗作于李白“赐金还山”之后，大约是他被排挤离开长安后的情绪表达。不过，从此诗“怨而不怒”的风格基调来看，亦可见其忠君爱国之志。明人唐汝询评曰：“此太白被放之后，心不忘君而作。”（《唐诗解》）清代爱新觉罗弘历亦曰：“贤者穷于不遇而不敢忘君，斯忠厚之旨也。”（《唐宋诗醇》）此诗之蕴藉深远，涵意无穷，由此可见。
（本文节选自乐云主编《唐诗三百首鉴赏辞典》，长江出版传媒、崇文书局2015年版）
长相思
李白
其一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其二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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