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居
宋·张舜民
水绕陂田竹绕篱,
榆钱落尽槿花稀。
夕阳牛背无人卧,
带得寒鸦两两归。
注释
诗
1、张舜民,字芸叟,号浮休居士,邠州(今陕西彬县)人。生卒年不详。治平二年进士。他是苏轼好友,陈师道姊夫。为人刚直,议论雄迈,生平最刻意于诗。笔力豪健,语言质朴,反映民间疾苦的作品尤痛切,也有新意。他的诗文在北宋末年曾是禁书。
2、陂(bēi)田:山田。
3、槿(jǐn)花:又称木槿,夏秋之交开花,花冠为紫红色或白色。
4、两两归:两两作伴而归。
简析
诗
古人以《村居》为题,写过不少好诗,我们来看一下这首。
“水绕陂田竹绕篱。”
作者首先把视线投向小村外。这应该是一个小山村,因为村子四周有成片成片的山田,庄稼长得正好,青青葱葱的,绿意盎然,山田四周,则又环绕着几道山泉,那些山泉流淌着,清清澈澈的,滋润着山田和田地里的庄稼。
接着作者又把视线投向小村的家户。家户应该不多,家家门前都编织着篱笆,篱笆外则点缀着青青的竹丛。有没有点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的感觉,“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感觉还是有点的。
“榆钱落尽槿花稀。”
此后作者又把视线投向小村的花草树木。应该说这同时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山村,因为这里并没有特别名贵的树种,倒是有不少的榆树,但是榆钱早已落尽了;也有一些木槿,不过花期基本已经结束,只留下孤零零的几朵残花,尚还挂在槿树枝上。
这里要特别注意榆钱和槿花,因为榆钱无疑是暮春之物,而槿花则在夏秋之交,也就是说,这两种物象之间,至少差距了整整一个夏季,时间拉得这么长,合适吗?我曾经仔细想过作者之所以这么写的原因,可能还是由于这个小村过于平常,只种有那么几棵榆树,作者又不想生造,且第二句整体读起来音韵又十分和谐,于是也就放过一马,不再做深入考求了。
“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
然而这个平平常常的小村,又自有其不平常、不普通之处,否则作者也不会把它写入自己的诗中。那么这个小村不平常在哪里呢?接着往下看:
夕阳西下,已到了牛羊知返的时候了。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哞哞的牛鸣,随着那牛越走越近,作者惊奇的发现,那牛的背上,居然没有“短笛无腔信口吹”的牧童,四周也不见他们调皮活泼的身影,那么这群孩子们去干什么了呢?
莫非他们像唐朝诗人胡令能所写的,“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也去钓鱼或者还在游泳玩吗?此时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还比较热,到河里泡个凉水澡倒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也或者他们像清朝诗人袁枚所写的,“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走到中途,干脆从牛背上溜下,然后撒丫子去树林中捕蝉捉知了去了吗?早秋时节,正是知了多得烦人的时候,晚上弄一顿肥美的蚕蛹吃,也是很难得的一种享受呢。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因为正当作者胡思乱想的时候,定睛一看,他忽然又有了一个大吃一惊的发现,那牛背上居然不是空的,竟然落着一只乌鸦,原来这小东西和老牛两两相伴,一路回到了小村,牛羊知返,乌鸦知暮,这只可爱的鸟儿,居然把牛背当成了自己的坐骑,嘎嘎鸣唱着,堂而皇之的也返了回来。
关于牛背负鸟这一景象,其实不仅张舜民,还有不少诗人都写入了自己的诗中。比如苏轼儿子苏迈的“叶随流水归何处?牛带寒鸦过别村”,再如贺铸的“水牯负鸲鹆”,那么这牛背上到底是否曾经负过鸟,很大的概率是不会的,那么这些诗人们又为何一定要如此着笔呢?
这是因为,对于一部分仕途不得意、想及早回家归隐的诗人来说,农村地区某种程度上是他们臆想的“世外桃源”,在这个世外桃源,不仅人人生活富足、安乐,而且天与人、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都是和谐统一的,人们不仅不应该过度盘剥自然,相反却应该和自然和谐共处,人与物的关系也不仅仅是物被人利用,而是人和物和谐共生于大自然这一伟大母亲的无私馈赠中,那么明白了这一点,我们也就很好理解本诗所写的“牛背带鸦”现象,本来就是古人朴素的天人自然观的产物和体现。
好了,说了这么久,这篇诗解读也该结束了,总之这是一首让人读了很享受的诗,虽然其中确实不乏作者的某些臆想,但是在更大的背景上看,这些臆想无疑又是合理、成立的,所以我们写诗,也并不是说不能臆想,但其前提一定也得合理,是为诗解。
解读者:岁月如歌,网名原上,古诗词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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