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下的蒸笼

早春的清晨，还有些清冷，迎面吹来的嗖嗖的凉风，让行人不由自主地吸吸鼻子，把头缩进衣服里，尽管那衣服并没有很高的领子。

天桥的转角处。

“老板，我要两个烧麦一杯豆浆！”

“好嘞！”老板爽快地应道。

她麻溜地从腰间系着的一沓塑料袋里扯下一个，拿手指一搓，往手上一套，另一只手把蒸笼一掀，隔着塑料袋从冒着热气的蒸笼里抓出两个烧麦来，然后手一翻，拉出塑料袋的两个环儿，一边递给来买早点的人，一边说道：“豆浆在您身后的纸箱里。”

她的动作娴熟流畅，却带着明显的急促，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觉染上了一丝焦急催促的意味！黄白夹杂的发丝下，是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在不安地向四周张望，她的神情似极了惊弓之鸟，让来买早点的人也不免感染上她的焦急，提前备好零钱，手一伸，递给老板，转身就走。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身灰褐色的衣服加上一对青色的袖套，腰间总离不开一块略带油污的围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装扮，没什么款式可言。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小摊贩的形象。天桥下的这个点，是早晨学生上学的必经之路，学校旁边没什么早点铺子，而这个地方又刚好在校门口，人流量大，总是不少小摊贩摆摊儿的绝佳地点。卖水果的、卖煎饼的、卖笔记本的……十元三本、五块一袋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可是近来城管查的严，多数摊贩迫于城管的严威，没敢再来，只有这一个卖早点的小摊儿，依旧每日来摆，于是经常上演与城管之间的“拉锯战”，成了顽固摊贩。

每天早晨，先由女人的丈夫骑着一辆破旧的小电动车将装满包子的蒸笼绑在电动车后架上带到天桥下，然后由妻子守摊，丈夫则走到天桥上“放哨”。一发现有城管的影迹便三步并作两步从天桥上跑下来，妻子见他跑下来，便一把抱起蒸笼，丈夫推上电动车，两人便躲到旁边的校园里。起先校园的保安不以为意，但后来这样的次数多了，保安便不让进了。于是要是老远看见城管来，丈夫就把蒸笼架上电动车，现冲往远处的街口躲避，然后妻子再两手空空往那边赶。即使城管看见了她，但没有看到她卖的东西，也是不能拿她怎么样的，最多狐疑地多看两眼。

说实话，他们夫妇俩卖的包子还是挺受欢迎的，一来是在学校门口，学生们去上课顺道儿就买了，很是方便。二来这包子也的确好吃，鲜肉包、香菇包、酱肉包、酸菜包……馅儿大皮儿薄，闻着香甜，吃着爽口，不像学校食堂里的包子，看着白白胖胖一大个，却干巴巴的，难以下咽。再加上价格实惠，一来二去，还形成了一小波固定客人。要是哪天因为城管而没买到包子，总不免嘟着嘴皱着眉嚷几句：“唉，今早上城管又来了，又没买到包子，要是我早去一点儿就好了！”

这天早上来买早点的人特别多，里三层外三层将小摊儿围成了一个小圈儿，丈夫见妻子忙不过来，便从天桥上下来帮忙，想着等送完这一波客人，再回天桥上去也不迟。同时，夫妻俩都在案子祈祷“城管千万别在这时候来呀！”手上的动作也不觉加快。然而事情好像总是这样不随人愿，城管将他们逮了个现形，来买包子的人一看到城管来了，知道买不成了，纷纷作鸟兽散。

“你们怎么又在这里摆摊啊？都和你们说过多少回了？”城管脸色通红，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一不留神这狡猾的小摊贩就会溜走。

“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丈夫急忙说道，作势要收起一旁的蒸笼。

“走什么走啊！之前饶了你们那么多次，今天就别想走了。”

夫妻俩自知理亏，缩着手，面如土色。妻子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只哭丧个脸。

后来，第二天，不见那熟悉的早点小摊，第三天、第四天……那个天桥下的蒸笼，再也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