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诗歌】广西▪许敏：圣歌拨动驮娘江（组诗） ||摘星照梦237期

许敏，壮族，60后。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广西分会。之后因致力于新闻业务中断文学创作二十年，期间有数十项新闻作品获《中国新闻奖》等奖项，部分篇目入选各类作品选集。近年恢复文学创作。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作品发表在《人民文学（副刊）》《民族文学》《江南》《诗神》《诗歌月刊》《山西文学》《广西文学》《黄河》《广州文艺》《攀枝花》《黄河文学》等；在部分网络平台发表多组诗歌作品。出版有诗集《凝重与飞动》、中短篇小说集《玻璃的味道》、长篇散文集《旧时光》。

许 敏 ▪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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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1.那匹黑马在子夜闯入我的梦中

2.退到岸上的卵石

3.黑铁栏杆撞断了虎牙

4.驮娘江水日淘夜淘

5.一曲圣歌从天堂顺着山坡斜穿而下

6.你在阳光下穿越夜里梦见的地方

7.不是草尖滑落露水那样

8.那喂养了一代又一代荒草的土堆

9.向我走来的芦苇

10.把寂静放进驮娘江滩上

驮娘江畔春色美—百色新闻网

◎那匹黑马在子夜闯入我的梦中

那匹黑马在子夜闯入我的梦中，

它那乌煤般的四蹄踏出

黑色的旋风，

压低了驮娘江边的芦苇。

如同意象大师挥毫泼墨，

它那飞扬的每一根精细的马尾，都透出

力拔山兮之神韵。

而它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

闪耀着

黑色的光芒。

有人，在梦之外的黑夜里，

从它的眼中找到了自己。

◎退到岸上的卵石

退到岸上的卵石，凝视守护着它们的

日渐消瘦的驮娘江，似乎都在

默默祈祷。

朝夕相处，我熟悉这些卵石，

知道它们的心思。

多少个日夜，在驮娘江的怀抱里，

它们躲过风暴，躲过野火，躲过纷争。

而在冬季，在这个冬日，

它们学习如何融入天空，学习在天空下

生活的技能，更感恩驮娘江，并

以自己的独特方式，为驮娘江水——祝福。

◎黑铁栏杆撞断了虎牙

黑铁栏杆撞断了虎牙，有种寂寞，

光一样落在阴影后面，

比黑铁更黑的时间，飓风般卷走了虎啸。

天空塌陷，浓重的雾霾掩埋山谷，

美好的事物毁灭着美好的事物，

蠕动的，

是那些与世长存的灵魂。

此刻，我大口呼吸着驮娘江滩上的阳光，

胸腔里隐约回荡王者的咆哮。

◎驮娘江水日淘夜淘

驮娘江水日淘夜淘，淘出了一块

无字大理石碑。

流水中，石碑闪烁着暗光，

像某种压抑的情感。

时间的模型架上，

英雄的名字如何从这块石碑滑落，

跌入深渊？

石碑外的暗影，又延伸了

什么样的教谕？

又是谁，沿着寻找终点的路，

找到了驮娘江，找到了这块石碑？

今夜，我在驮娘江上飘泊，

江外，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无眠？

◎一曲圣歌从天堂顺着山坡斜穿而下

一曲圣歌从天堂顺着山坡斜穿而下，

穿过驮娘江边这株老榕树，

和相伴的几丛凤尾竹，拨动江水。

我们从月亮出发，黎明时分来到这个

梦中的应许之地。

风吹榕树的沙沙声，有种

亲人说话的语气，渗入我们的皮肉，

渗入骨头，渗入灵魂。

我们退回时间深处，与先人手拉手，

唱起记忆里的歌。

歌声里飘荡着江面的波光，飘荡着

榕树上鸟儿平稳的呼吸，飘荡着

凤尾竹轻轻摇曳的情话。而

某种风暴释放的力量，将我们

带上移动的舞台，饰演虚构的角色，

歌唱那转瞬即逝的事物。

太阳升起，我们蹲在江边辨认我们

在圣歌中浮出的真实的影子。

那匹陪伴了我们千年的白马，

收拢蹄声，在老榕树下甩着尾巴打起响鼻。

◎你在阳光下穿越夜里梦见的地方

你在阳光下穿越夜里梦见的地方，

穿越驮娘江这片空旷的江滩，

找到了父亲的名字。

黑暗不只属于夜晚。

正翻越卵石的一只黑蚂蚁，

投向你的肯定的目光，

唤起了你心底里经年的沉寂。

你记得父亲的名字在风中飘摇，

像乌云发出哀号，

裹挟着满天飞舞的鸡毛……

桃花源绕过你的梦返回了老家。

而你背着梦的行囊，亦走向家乡走向驮娘江，

走到阳光于心不忍翻山越岭来陪伴你。

从黑蚂蚁跪拜的那尊长大了的卵石，

你看到，父亲的名字深深地镌刻在岁月里。

◎不是草尖滑落露水那样

不是草尖滑落露水那样，

不是斜坡滑落轻风那样，

不是榕树滑落鸟鸣那样，

在驮娘江，我看到一只黑蚂蚁在坠落。

曾经，我跟着一群黑蚂蚁翻越草根，

翻越土块，翻越石头，

找到驮娘江畔的一片甘蔗地，

从此呼吸里有了些许甜蜜的滋味。

曾经，我在旷野上，

跟着一群奔跑的黑蚂蚁，

躲进山洞，躲过了一场暴风雨。

这只坠落的黑蚂蚁，一定来自那群黑蚂蚁，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遭受命运的捉弄？

我从江水中打捞起它，忽然发现，

它像极了我熟悉的一个人。

◎那喂养了一代又一代荒草的土堆

那喂养了一代又一代荒草的土堆，

人称坟墓的土堆，

以锯齿、毛刺、臭味赶跑了我的童年，

却又抓住一些虫儿，让那些小生命替它发声，

替它证明它的存在。

我从满头华发中拔出身来，

回望着驮娘江边那坟堆。

远远就看到，荒芜的土堆已变身——

一座耸立的纪念碑，在夕阳的余晖中，

聚集着熟悉的虫鸣的回声。

仿佛，我一生的等待，

就是为了这样庄重的金质的回声。

◎向我走来的芦苇

向我走来的芦苇，一定是疲惫了，

在驮娘江边抖落身上的夕照，

抖落行走千年带来的尘埃。而

一股风，正在山口翻越而来，

超越了很多同样在行走的植物，

横亘在芦苇与我之间。

江面上的影子，

似乎都在接受某种教育，

并进入我所处的时代，

或宁静而清晰，或动荡而模糊。

从今天起，稳坐江边，

稳坐芦苇身旁，

说有趣的话，做有趣的事，

任风吹落枯枝败叶，吹落日月星辰。

◎把寂静放进驮娘江滩上

把寂静放进驮娘江滩上，

放进那个中年男子的耳朵里，

凤尾竹枝上颤悠的这只绿色小鸟，

作了相当长时间准备。

——先把通宵闹腾的夜色劝回山外，

把还在崖壁作梦的苔藓唤醒，

把指使风吹皱江面的尘埃，带到

江边果园里，堆到树根让它们静思。

发现树根堆着骨灰，它歪着头，

认真辨识那些粉末的滋味，想象会是什么

生命的遗物。

它知道来到驮娘江滩的人，尤其

穿越黑夜而来的人，大多是要

安放内心里的孤独，就像那个中年男子。

熟悉后，它将与中年男子深层探讨。

如果顺利，太阳会加入，

让交谈中的寂静多一些明亮，多一些温暖。

驮娘江风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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