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听说小雪要来，好像一位故人
也是所有人的故人
清晨拉开窗帘的喜悦
也是小雪带给所有人的
●树上
树上的叶子掉光了，也就没有鸟了
树上的叶子掉光了，风也就只有风了
没有心声
看着那些树我心里空荡荡的
并接受了没有爱情的事实
●一场雪
一场雪让这个村子漂亮多了
掩住了白色的屋顶下
半身瘫痪的张大娘
儿子早上扫雪出门，进门时
没有声音和脚印
他也没有叫一声娘
他盼着娘快点死
最好在下一场雪到来之前
把她埋了
白茫茫的雪地上，假如让娘躺在地底下
白茫茫的田野里，荒草也只会露出
坟头上那么尖利又冰冷的一点点
●冰凌
每次雪融化的时候
老家屋檐下会有很多冰凌
齐刷刷地倒挂下来
偷窥屋里的事
有时候，它们其中的某一根
“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屋里的声音突然就小了
有时候我用棍子敲下来几根
昂着头等它们落在我手里
碎成了几小段
那是它们的一生
也是我们的
●风雪
我不喜欢雪融化
我不喜欢人离别，但我们
还是分开了
就像一朵雪花和另一朵
在空中有过短暂的相遇，然后
有一朵顺着风
有一朵逆着风
●麻雀
这是我第二次写到
麻雀。而且是半夜起来
写一首关于豆子的诗
对，我不是写麻雀，而是想起我
小时候撒过的那些豆子
麻雀们在地上啄
后来那个网就罩住了它们
有时候也会是空的
它们侥幸
逃脱了
●没有故乡的人
很难过，每年过春节都不知道能去哪里
鞭炮声响一次，我的灵魂就惊醒一次
茫然四顾啊，游荡的心不知道该去哪
我的母亲跟着我
很多年了。等于一个村子跟着我
村里的亲戚跟着我
村口的牌子站在风里等着我
父亲地下有知
除了看他坟头的草
我对那里越来越
陌生了
●土豆也是温暖的
和曾经相爱的人在厨房里
把土豆削皮切丝
做熟了也是温暖的
即使被煮开了花，冒着热气
像朵朵玫瑰的时候
都是温暖的
过完一个冬天，厨房里的土豆
想发芽，它们在柜子里窃窃私语
它们低声说话，芽已经冒出了尖
现在是我一个人
把那些多余长出来的部分
掰下来，默默扔掉
●米兰
阳台上的米兰
像一位故人
我上午写字，它在开花
一低头就闻到它的香气
它在开花，它真好，可以
静静地开，静静地香
等我下午读书，它继续开
还是那样的香气
叶子们很小
花朵们也很小
那样，也觉得很美好
●雪地上
如果选择重生
就要选一块干干净净的雪地
看着从我心里轻轻走出去的
那个人
回头对我笑笑
回头对我流着泪
【作者简介】离离，七十年代末出生于甘肃通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参加诗刊社第29届青春诗会、两次入选“甘肃诗歌八骏”。获2013年《诗刊》年度青年诗歌奖、2014年度华文青年诗人奖、《飞天》十年文学奖、第二届李杜诗歌奖新锐奖等。出版诗集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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