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阿杜：沉睡的草木，被我一一叫醒

农夫阿杜：本名杜文青。甘肃农民。诗歌爱好者，种麦子，种当归。偶尔种几行文字。

约稿编辑：金陵倦客

哑榴推荐语：手心里从未播种的种籽。倘若春风苏醒，应知真正的荒凉，那是一些花朵从未想到过让自己发芽，开放。木桨不起，水自枯死。燕巢空洞，村庄丢失了麦子，只剩下最后一片庄稼地。孤独的父亲，连最后一个农耕者也会走向陌生的城市。寻觅？铜板有一个，麦子却未必有一粒。一种焦虑充盈在诗歌里。作者在诗歌中试图以雨水叫醒自己，以春风融掉积雪，以醉酒化解内心的愁肠。困在茧中的蝶，困在体内的兽，挣脱锁链的皮。这些难割难舍的浓浓的情愫，融化到诗句里，发酵成诗意，蜕变出春风。那么，真正的春天不应是传言，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

诗九首

农夫阿杜

荒

 

荒芜吗？

 

一把锁拧紧眉头

鸽子亮出，漏风的哨音

 

蒿草淹没，保持呼吸的嘴唇

阿妈手心

一枚种子慢慢腐朽

 

蝴蝶纸屑一样飘零

酸枣刺，尖利的叫声

洞穿春风，暧昧的眼神

 

花朵放弃了开放

农夫放弃了播种

 

一列绿皮车

正在苏醒

 

 

沉默，提一盏渔火

 

江水太长

古旧的渔火，刺不穿

两岸丛生的新愁

 

堤岸越筑越高

鱼，七秒之外的记忆

枯萎，生锈，长满青苔

 

打渔的人

沉默，体内

一柄木桨，水波不兴

 

左手扣紧右手

面孔重叠面孔

 

琴音，岸边枯黄

——一张年轻的脸

正在苍老

 

  

窗

 

月光蹲在窗台

深情一望

村前，桃花就开了

 

而，檐下，去年的燕巢

空洞，等不来一只归燕

 

越过低矮的院墙

田野应是，草长莺飞

 

只是不见，耕种的农夫

一缕粗糙的西北风

村庄，酩酊而坐

 

窗，关闭或洞开

有什么不同吗

 

荆棘，蒿草疯长

大片耕地沦陷

 

阿妈，积蓄的炊烟

慢慢熬煮

流落在外，走失的乳名

 

 

流淌的时光

 

过了雨水，积雪还未消融

西北风吹啊吹

尘世那么薄凉

 

村前，老梨树矮下身子

不愿看，成群的麻雀

农夫，去陌生的城市

寻找铜板和麦子

 

布谷鸟，躲进父亲的烟斗

犁头在一碗酒里，宿醉不醒

 

荆棘向前一步，土地退后一步

野猪出没

最后一块庄稼

 

月光清冷

一缕炊烟，孤独的飘

 

 

春风

 

父亲，蹲在田埂上

柔软的风，吹啊吹

吹过返青的麦田

也吹过他，不再返青的发稍

 

柔软的风，吹啊吹

黄昏，太阳落下去

 

打更人，敲碎一地月光

一遍遍吆喝，小心火烛

 

父亲，不点火烛

点燃一管旱烟

夜色里，有光明灭

 

父亲的眼里

我看见青杏，布谷鸟

麦子，稻草人，满天星子

几朵，乌黑乌黑的云

 

 

雨水

 

一百头狮子，轻嗅

一朵款冬花浅浅的黄

温柔的鹅卵石

温柔了一条坚硬的河

 

麦子，土地，父亲

老茧里孤独歌唱的犁头

盼一场雨

那些春事将醒未醒

等待

一个节令的来临

 

有些柔弱的风

掠过荒野，村庄

栖落在你的窗棂

 

你听

沉睡的草木

一一被叫醒

 

 

暗与光

 

肉体，分出灵魂

落花，流水，和

敲打芭蕉的雨滴

 

白发散乱，衣衫腐朽

放空，世界早已空空如也

 

融化，沉没

无尽的暗

忏悔，思索，终不舍

 

旧台阶虚设

光明，一阶一阶

 

 

一碗酒   一片海

 

轻轻饮下，黑色的水

蓝色的火，潜入身体。海

肆意轰鸣，汹涌

 

一浪高过一浪

卷走月光 ，鸟鸣

阳光下 ，一只鹰的飞翔

 

看见自己 ，一粒沙

轻的不能再轻  

漂泊 ，沉沦  

 

 困在体内的兽   

不甘于，肉身的卑微

嘶吼，怒号，如雷地暴跳

试图挣脱

水一样，无形的锁链

 

蓝色的火，终于燎原

燃烧吧。木鱼，麦子，瓦刀

诗卷，村庄，城市

以及半生光阴，典换的铜板

 

途经的一切，都在火焰

喘息，哭泣，高歌

 

蜕下，满是污垢的皮

 

 

春之声

 

父亲，在麦地里

转了一圈又一圈

和枯黄的麦苗

焦急等待

 

过了立春

过了雨水

夹在石头缝里，村庄

积雪还未消融

蝴蝶困在茧中

 

种子拣了又拣

犁头磨了又磨

 

有人传言

春风，绿了江南岸

令我飞扬的，

不是你注视的目光，

而是我年轻的心。

往期刊登诗人： 

阿光     哑榴     鵎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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