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智伟：无锡，我的城

钱智伟，网名茅屋寒士，60后，偶有诗文散见网络报刊。中诗网现代诗编辑，世界网江苏频道版主，五星文学网散文副主编。

无锡太湖

石塘桥

 

来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是被烟雨滤镜过的图片

那座廊桥是重彩的脸谱

沧浪能拍摄到它的梦

梦很辽阔，装得下长广溪、蠡湖

西施庄很小，一个墨点

摩天轮也不大，在尽头就是淡墨勾勒的一个句号

我们从梦中出来，下桥拜谒徐偃王去

新修的庙不像庙，他的半点影子也没浮现

里面都是茶客，都不谈那位古人

 

 

二泉书院

 

海天石屋没有找到

看到拜石亭，我学古人拱手作揖

就听溪水隐隐载来读书声

循声登高，点易台内一块茶几大的石头

刻着八卦图。两边各一小石做凳

没有神仙在这里下棋

我也不是樵夫，也没带扁担

顾宪成和邵宝也没有对坐在那里

下起雨来了，山里的风声雨声也大

我没有可等的人，坐下，等雨停了

  无锡二泉书院

碧山吟社

 

在二泉旁，我去朝觐

十老都驾鹤飞走500年了

现在的主人是一尊尊根雕

他们也在吟诗对对子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我续半句：“山花对海树……”

庭院内，两个游客高谈阔论——

惠山泥人大阿福，有粗货和细货

用模具，再把泥巴揉好压进去

细货手捏戏文，没有窠臼

 

无锡碧山吟社

华孝子祠

门前有座四面牌坊，庑殿顶

来人都说这是无顶亭

那个东晋的孝子等服兵徭的父亲回家

童髻长须，一生不加冠

 

我说这故事没人听

我

就说给牌坊中央的那口井听

 

那口井听了，抬头，叹气

 

顶上就也复制了口

井

我们坐井观天，斗拱很好看

 

天看上去方方正正

 

 无锡华孝子祠

竹炉山房

 

用竹炉煮天下第二泉泉水沏茶

我坐在景徽堂读雨

如今肯定不会是竹炉烧水了

也没见到竹炉，失传了

 

我沉入杯子里，与雨前嫩尖浮立

水还是二泉水吗？我从杯中抬起头来

四顾张望，淅沥中

那个大清的“朕”从壁上下来

 

 

 无锡竹庐山房

龙寺

 

你看到一条龙游进了军嶂古道吗？

我来朝觐，没有骑鹤来

 

寺后的竹叶和我一样单薄

听说龙从那里飞走后瘦了下来

 

大殿一千年一尘不染

留下三个半金字

 

我提起笔来，将“大圆满觉”的最后半个字

——“见”，用黑笔补上

 

山门口的大黑狗不吠不咬，入定

它没跟龙走，它不识字

 

 

无锡龙寺

 

惠钱路

 

我是多么得渺小呀！每次走过

惠山山峦,白天和夜晚不一样的

 

白天，像大型团体操波浪表演

下面藏着的是一棵棵高高举起绿色拼版的树木

 

夜晚，那尊伏着的巨兽，开始狩猎

黑森森的大口，吞噬所有的白和亮

 

嘴角漏出的些许残屑

撒落在山脚几枝骨感的电杆上

 

我穿起风，鼓荡起衣衫

让自己在路灯下的影子变得庞大

 

 

 

西水墩

 

一条缎子围巾绕着小城

靠西门的地方绣着一枚花骨朵

 

我跟蜜蜂上去，原来是一座庙

两个戏台。船民驾船聚在河面看外戏台

岛上的人拥着看内戏台

 

变戏法。环城河变成红袖套

享用几百年香火的水仙塑像顷刻被砸

牛鬼蛇神被通通赶下内外戏台

月黑，一缕白烟从那里飞了出去

 

蜜蜂嗡嗡，我一个人撤回来

 

 

 无锡西水墩

西施庄

 

我与沧浪渡船上来

雎鸠从2500年前飞来

 

游人围坐在戏台下

湖浪拍案，是“关——关——”的声音

掌声，也是“关——关——”

关上了哪一扇窗？

 

浣纱的窈窕辜负了好逑的君子

馆娃宫跟着沉鱼，骂蠡港，沉入五湖

 

出来，池塘里有几只黑天鹅

见游人也爱理不搭

一齐对着天，喊“关——关——”

 

 

 无锡西施庄

听松坊茶楼

 

是一只大玻璃杯套着几十只小玻璃杯

大杯外山林、鸟啼做环幕

小杯里开水破墨

我和两个老叟

一会沿着环幕飞

一会跌落小杯中

邻桌小杯一声声入耳

说的都是大杯内外的风和雨

 

产山

 

龙也需要心理医生

它怕断龙脉，听到风声

没有下雨，而是一夜之间长出了结节

 

我的一缕白发长在山道旁

金樱子花开满我头上

 

我没戴听诊器就听到山的喘息

我会号脉，不用开方子调理

产山不高，会自愈

 

(相传刘伯温计划在惠山青山湾斩龙脉，被龙山听到，一夜长产山。）

 

 

 无锡忍草庵

忍草庵

 

退隐在杜鹃园的背后

自从那年这里的山坡开始泼满红彩

晨钟暮鼓就断流了

谁都知道映山红

还有知道映山白、映山黄吗……

 

绕过园墙，好长的一段山路，庵被好长的草遮掩

我欲抬手叩门，一声布谷啼叫：

“草不是忍草！”

哦，门上还挂着一把锁

钥匙，飞走了

 

 

无锡朝阳寺

 

朝阳寺

 

一枚夕阳坠落水泥森林谷底若隐若现

我捞起朝阳寺

僧人不语

钟楼与鼓楼对望

 

我说城市楼宇再长高也不是通天塔

我说法师复明党人

进来游客问这是什么寺院

我回首，咦，和尚人呢？

 

 

 

金匮山

 

无锡老城厢中央的镇邑之宝

百多年前，被哪个愚公

一点点塞进黄金符匮，从此

失去踪影

城南外，十公里，往太湖

樱花穿起汉服

跳舞，抖音

那座山在那里蹦了出来

 

 

蠡园

蠡园

 

湖风吹了两千五百年

湖波拍岸，拍了两千五百年

湖面上的那叶扁舟和一对人呢？

我坐湖边吴王靠上

数堤上一棵桃树一棵柳

 

 

阳山

 

最地层。被压迫在山下，压迫在地心里

拼着把自己的头颅砍掉

血浆溅出，也要染红一片山河

 

弼马温将偷吃蟠桃吐出的籽

落在了阳山

 

妖精不安分，封个小官还是作崇

直到争了个更大的斗战胜佛

洗白，说是修成正果

 

只有每年的三月，桃花

会把当年火山喷发的印迹描红一遍

 

 

 

惠山晚钟

 

撞响铜钟，铜色向四面荡漾

淹没惠山寺

 

那只在树上狩猎的黄猫

与铜彩一起流淌下来

最后，匍匐在二道山门的台阶上

做一尊虔诚的铜雕小沙弥

 

最后一匹钟声驰去

我仰首天空，被铸成第八个铜像

 

 

 无锡鼋头渚

鼋头渚

 

或许是这头巨龟太口渴了

欲喝干太湖水，三万六千顷

愤怒了，抱着它的脑袋使劲往水里摁

龟背爆裂开来，波涛卷上天

云也横着砸下来。这一刻

海鸥学会发声，开始一代代喋喋不休

我在岩崖下濯足，抬头哪位古人悬在峭壁上

舞剑

 

瞬间擘窠四个大字

——包孕吴越

 

 

 

太湖

 

谁都有失手的时候，神也有不留神的时候

玉帝献给西王母的大银盘，就这么从“天”上掉下来

荡悠悠。我坐在那个点上

“明高忠宪公濯足处”

 

广福寺僧人功课，把钟声撞滚下来

一粒海鸥的啼叫滑落下来

七桅罛船的帆也收下来

夕阳沉进湖里。水天一色

 

我提足起来，神还没有回过神来

 

 

 

小金山

 

蓉湖是一幅画，上端一抹逶迤

大幅的空白是水。小金山

是黄歇放在画中央的印钮

无论水大水小，它是上层建筑

 

康乾二帝进去，出来一条黄线

轻轻提笔拖往远处的山脉

 

枯水期？西面的河道舟来楫往

东边古驿道接官亭码头下，长起一块地

 

小金山趟水就能上去，曾经的四大米市呀！

2500年来头一遭，许多人上去了

惊起白鹭、水鸥，几点淡墨

 

我不敢越僭，驻岸做镇纸

在心里给自己添加一千斤的重量

 

 

  

荣德生

 

“择高处立，发上等愿”

“为天下布芳馨”

三爿遗留的石磨静静地做桌面

他把视线收回

倒卷三万六千顷太湖

满山梅，似青衣的头饰

他以泉水沐浴、洗心

样板戏还没有交响的时候

他坐化成一座铜像

 

 

无锡开原寺

 

开原寺

 

梁溪三叟去踏梅，招鹤亭内

化作鹤，会岁寒三友

拜谒荣德胜、荣宗敬，合个影

一缕梵音沁出，洇开五脊顶

金刹，门前摆满横山上摘下的烛灯

从寺里出来

再看枯藤老树的虬枝上

披上了一件袈裟

这一片山林都披上了百衲衣

 

 

 

梅园

 

宋朝的那个人跪下去，站起来成了石头

对面被拜的三块石头变成了福禄寿

民国的兄弟俩一跪下去

山峰就长起一座塔来，念劬塔

满坡都是黑漆漆的铁骨，齐刷刷单膝一跪

云彩就降落下来，白一道，红一道，绿一道

我徜徉树下，只见一只只小蜜蜂

把一根根铁骨里的傲气采出来

 

 

 

御碑亭

 

金莲桥前，重檐，歇山顶

当中须弥座上，一块碑，行草

圆润，浑厚，富贵气

那是关外来的十全老人

我转两圈，左看看右看看，正看看反看看

 

叫宁古塔没有塔，叫爱新觉罗呢？

三代文治武功，蘸着斩立决的朱笔

文字筐成狱，装三千冤魂

阿弥陀佛！惠山寺暮鼓晨钟

石碑已经立了三百年

 

 

无锡寄畅园

 

寄畅园

 

三个老叟在嘉书堂喝茶

锦汇漪是面镜子

对面的锡山龙光塔来照镜子

二泉串着八音涧佩环叮当也来照镜子

知鱼槛半个脸照在镜子里

我看见长廊六角亭里有人对弈

一个黄袍，手足无措

一个和尚，随手漏棋了，投子

赢棋的不笨，照照镜子，取笔书：郁盘

传人将镜子复制

带回紫禁城去

 

 

 

石浪庵

 

江南的小雪大抵躺在廿四个节气里

原以为今年的大雪也懒政

登锡山，一座草庵搁浅在半山腰

屋顶掀去半边，墙如破帆，好几处窟窿

 

我想板块运动前这里恐怕是海洋

挤压的一瞬间，波涛定型凝固成了化石

——都是奔腾汹涌的石头

数九起，雪过来，敷上一层石膏

 

山顶的龙光寺香火旺盛

龙光塔涂上红色，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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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无锡 市花：杜鹃、梅花 无锡 市树：香樟树

无锡市面积1643.88平方公里，（另有太湖水域397.8平方公里），人口362.09万人（2015年末）。邮政编码214000。下辖共5个行政区、7个镇、41个街道。政府驻滨湖区新金匮路1号（无锡市民中心）

无锡，简称“锡”，古称梁溪、金匮，被誉为“太湖明珠”。无锡市位于长江三角洲平原腹地，江苏南部，太湖流域的交通中枢，京杭大运河从中穿过。无锡北倚长江，南濒太湖，东接苏州，西连常州，构成苏锡常都市圈。

无锡自古就是鱼米之乡，素有布码头、钱码头、窑码头、丝都、米市之称，是中国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无锡是中国民族工业和乡镇工业的摇篮，是苏南模式的发祥地。无锡文化属吴越文化，无锡人属江浙民系使用吴语。

无锡有鼋头渚、灵山大佛、无锡中视影视基地（三国城、水浒城、唐城）、梅园、蠡园、惠山古镇、荡口古镇、东林书院、崇安寺、南禅寺等景点，是中国优秀旅游城市。“太湖佳绝处，毕竟在鼋头”是诗人郭沫若用来形容无锡太湖的风景的。

无锡传统四大特产为：酱排骨、油面筋、惠山泥人、阳山水蜜桃。无锡有太湖“三白”：银鱼、白虾、白缌鱼。无锡惠山“大阿福”、“惠山泥人”。无锡另外还有三凤桥酱排骨、惠山金刚肚脐、马山杨梅、无锡小笼包、拱北楼阳春面、聚丰园腐乳肉等众多土特产。宜兴有著名的紫砂壶。

无锡拈花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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