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钟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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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垭子湾回来,美姣就与她哥哥嫂嫂到上海去了。我原想这次春节好好安排一下,与她美美在城里玩些日。这个计划打破了。她不在这里过年,我也决定到武汉大哥那去,好多年没见面了。母亲见我要去,她也想到武汉去过年。我带母亲去了。我从武汉过春节回场不久,美姣也从上海回来了。她回来就到我这里来了。从那个包里抓了一把糖递给我,是从上海带来的那种比较高级的软糖。
“这次上海之行怎样?”
“不怎样。都是高楼大厦,玩的地方则没有。”
“买了什么好看的衣服?”
“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只是带了点吃的东西来。”
本想与她聊聊这次武汉之行的事,见她情绪不佳,我懒得说了。她告诉我,讲她哥哥嫂嫂狠狠骂了她一阵,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由于她的插足,直接影响了我与美秀的幸福。
“你知道吗?朱姐她爸要调她进城,她坚持不去!还没开学她就睹气跑回来了!”美姣含泪说,“昨天她妈也来了。她还和她妈发大脾气呢!她说死都要死在这里!”
“这是为什么呢?”
“还不是在盯着你!这是我的罪过呀!”
“你有什么过错,有过错的是我。”经她这一讲,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是知道的,她这个人怎么还想不通?再说,她的条件够好的了,随便找一个都比我强!”
“感情的东西是很复杂的,你抽空去劝劝她才是。”她想了想又说,“她是有恩于你的,读共大时不是她带你到她叔外公那去治病,你怕没命了。‘蛇缠腰’是不好治的,缠满了是要死人的!在这个时候,你应该给她温暖,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作出牺牲……”她说到这里, 哭了。“我对朱姐是充满着感情的,她的痛苦也就等于是我的痛苦……”
“我会去劝她的,我是要与她好好聊聊……”
第二天下午,我单独来到美秀那,我在她那吃的晚饭,这一次是用煤油炉自己煮的饭,她从家里带有不少菜来。开始我们都没说什么,只是随便聊聊近况,看得出她是满腹心思,吃过饭我便想好好开导一下她。
“你妈到这里来了?”我问。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要调走?”
“我不想调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怎么还没开学就回来了?”
“快开学了。”
“我们今晚推心置腹地聊一聊,好吗?”
“聊什么?”
“你应该彻底把我忘记。我这个人不值得你留念,我对不住你......”
“去去去!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是不是跟美姣闹别扭了?跑到我这里来寻找安慰!”
她勃然大怒起来。
“推心置腹聊可以,等我吃了你们的喜酒之后!”
显然,我无法与她交谈下去,只有怏怏返回场部。我心头凝聚着美秀这团“阴云”,第二天正闷闷不乐。迎面与汤医生相见,他见我这模样,笑了:
“这个年青人,怎么一夜之间象变老了?会下象棋吗?来一盘。”
象棋下得少,也下不好。今天是星期天,她没有过来,我也想轻松一下,就跟他到了宿舍。他住在老丰隔壁,也是一个人一间房。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在外地工作。他精神状态挺好,红光满面的,走起路来还蛮有劲。他行医资格老还会接生,场里人生小孩都是由他解决的,找他看病人特别多。他现在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脑子到底有些糊涂了。耳朵也有些背。他拉小便从来就懒得上厕所,习惯在医疗室后面一棵大树下屙。他每天清晨有喝一大杯冷开水的习惯,因此上午人们总见他去“露天屙尿”。
我下棋不是他的对手,几下就被他将死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说跟我下着没味。继续下也行,只是他要让我“车马炮”。正在这时,他的老对手琼大打师傅到了。他们两个下棋在全场都有名气的,人们说“汤医生善跳连环马,琼师傅惯用冲锋车”。他们刚坐下,就进来了好几个人观看。汤医生下棋爱喝出声:“喂,看马!”,琼师傅则不露声色,每走一步下手则挺重,棋子将棋盘打得啪啪着响。好些好心人都与汤医生出谋划策,人们七嘴八舌指指点点,房间很快变得嘈杂起来。有一阵子,汤医生站起身来,突然一把将棋盘掀翻:
“你们吵得我不得安宁罗!统统都跟我出去!”
他这样发脾气据讲有两回了。人家还是很敬重他,都含着笑赶快出来。他站在门口,望着大伙的背影又笑了。我刚从汤医生那出来,李晓梅也含笑要到她那去一趟,看得出她准有什么好事告诉我。我到了她房间,她说讲一件挺有趣的事给我听。
“你先猜猜,是桩什么趣事?”
我自然想到前不久发生在二队的,两个住在对面对户的老职工互换老婆的趣事。他们儿女都不在身边,都是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觉得人家的老婆香,自己家里的不好。那个姓徐的山东大汉挺喜欢对面那个小巧玲珑的南方女人;南方女人的男人则暗暗爱上了山东大汉从北方带来的河北妇人。他们相互偷情有些日子了,前不久才败露,成了笑话。李晓梅说不是这个趣事,她要说的那个趣事与我还有点关连,她要我再猜猜。
“与我有关的趣事,我绞尽脑汁也猜不到了。”
“实在猜不到,那我告诉你。”
她先忍不住笑了几声,才开始跟我述说──
张永红真是宝里宝气,怀孕五个月了自己都还不知道。她跑到场部医疗室来看病,那个汤老医生还没有摸她的脉,就笑眯着与她说:
“你有喜啦!”
张永红来找他时,汤医生一堆尿还没有拉完,他也不管这么多,边拉尿边转过身对她大声应道:
“就来呀!”声音低沉雄浑。
张永红不晓得他在后来干什么,打开门去看,全医疗室的人便爆发一阵大笑!此刻,当汤医生说她“有喜”时,李晓梅刚好在场。她怕他是老糊涂了,讲些没边的话。
“汤医生,你说话要注意影响!她还没找对象的呢!那里有什么‘喜’!”李晓梅责怪他。
“我怕碰到你的鬼哟!我讲错啦!”汤医生最恨人家不相信他,“你看她的眼神,不都是个孕婆子的眼神啦!”
张永红心虚,赶快溜出医疗室了。
“这么推算起来,那晚她在茶园里追你们的时候,自己都已怀孕一个月呢!”李晓梅笑道,“也怪,她被你害得滚到沟里,摔得那么重,怎么还不流掉?也是报应呢。昨天我送她到县医院,刮得她鬼喊鬼叫的!还是个男孩呢!她至今还不肯讲她的对象是谁,据王队长分析,很有可能是小王队长,他发现过他们行迹可疑……”
五队的副队长也姓王,是六八届的知青,为了将两个姓王的队长好区分,别人都爱称他为“小王队长”。张永红也算是一个跑红的人物,每次场里开大会她都要代表五队上台发言,还是全县的“三八红旗手”。正是由于这些因素,她的丑闻自然也成了人们谈论的焦点。那天胡场长、张曙光、刘文书、苏小丽他们站在胡场长办公室,兴致勃勃的在议论张永红,我刚好路过也凑过去听:
“她的对象是在县文化馆呢!”苏小丽说。
“那小伙子长得蛮帅的,上次我还看到他来过五排。”胡场长说“据讲他原来是地区歌舞团的,是从我们县里招去的,歌舞团解散后,就分在县文化馆。”
“他父亲就是县文化馆的馆长。”刘文书说。
“那是老皇历啦,”团委书记张曙光看来消息还蛮灵通,“他早就调到县革委当秘书了。这次还被提为县革委副书记呢!”
“张永红也历害,找到了他……”
“他是不是叫罗明?”我打断苏小丽的话,情绪激愤的问。
“对呀,正是他!”张曙光回答我,“他原来跟你在共大是同学呢!”
“王八配乌龟,他们两个是配死伙了!”
我讲完这句话,便扬长而去。他们莫明其妙的望着我,不知我讲这话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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