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而画和画而诗
姜维群
外国油画许多是把事件作为题材变成了画,称其画为“史篇”不为过;中国画许多是由诗触发了灵感,从而成为画作,称其画为“诗篇”亦应剀切。
许多画家是诗人,即使画家不是诗人,也多半喜欢读诗、赏诗,他们或是观画而成诗,或是由诗而成画。唐代的周昉擅画美人,画了一张打哈欠而双臂欠伸的仕女背影,人见之皆认为美艳妍绝。苏东坡观后,为此画赋诗《续丽人行》,其中有“隔花临水时一见,只许腰肢背后看”的诗句。
唐代王维的诗画被人誉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就是说诗中有画面,画面里含诗意。但真的把诗句变成画面,谈何容易。梁章钜《浪迹丛谈》中记有明英宗招天下画师到京城,出题考试。题目就是一句诗——
“万绿枝头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面对这样的题目,众多画师都在花卉上装点,在工细上着意著笔,然而有两幅立意新颖引起关注。一幅是画家戴文进画的松鹤图,郁郁葱葱的松枝松叶上栖立一仙鹤,其一点红顶在头上;另一画家画一株芭蕉树,树下立一美人,美人唇上作一点红。最后在众多画作中,皇帝取这张美人图为第一。
许多人为之抱不平,认为戴的松鹤图立意高,应为第一。然而梁章钜认为朝廷所选公允,因为松树无关春色,而“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描摹的正是春色动人处,美女红唇暗合樱桃,擢为第一理所当然。
齐白石有张名画《蛙声十里出山泉》,是作家老舍的点题求画。以前画家在南纸局挂笔单,不是现在这样,画家画什么买家买什么,而是买家让画什么,画家就得画什么,画不出来或画出来买家不满意都要砸牌子的。老舍附上当时的“人民券”30万求齐白石四幅画,这四幅画分别是古人的四句诗,每句诗请画一幅画。其中这幅“蛙声”难坏了齐白石。他想了三天三夜,画出了六只蝌蚪在流溪中,点出了“十里蛙声”主题,成为一段佳话,从而世间多了一张传世名作。
明代唐伯虎在诗画上逸事最多。正德丙寅年(1506),唐伯虎为一狎客在扇面上画水墨的桃杏二枝,想得机会再题写新词,没想到此人持去让别人随便乱写一通。唐伯虎见了怒甚,取来墨把扇面涂黑了。这时旁边一位书生,不声不响把这墨慢慢洗掉,作了一阕《长相思》词来配画,为了遮盖墨痕抄录其上,词云:“桃花红,杏花红,两样春光便不同,各自逞芳容。 倚东风,笑东风,绿叶青枝共一丛,静爱碧烟笼。”唐伯虎看到诗画妙合、浑然天成转怒为喜,大大叹赏了一番。
由诗生画,由画而诗,古往今来生出多少美诗佳画,郑逸梅的《艺海一勺》中谈到海上画家贺天健:“他爱垂柳,常以柳为画材。曾见他取柳永‘杨柳岸晓风残月’词意,绘成十余幅,章法位置,各各不同,而柳条低拂,野渡舟横,极烟水迷濛之致,意境的高超清逸,可谓一时无两。”由古人诗词的意境创作画,或以画面为题再吟成诗,这是画家出佳作之一个“捷径”,看画读诗不可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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