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把枝条伸向天空的树

那天傍晚，从电脑维修部出来，开了车锁，我回头望一眼那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心里琢磨：这么像！高挑的身材，清秀而有灵气。忍不住又走进去，“请问，你姓z吗？”她笑笑：“我叫……”哦，是我认错了。

回家和妻子说起这事，妻说：“这一家人，真好。只是，我好久没给W老师打电话了。说什么呢，更怕引起她伤心。”我说：“从我在维修部认错孩子这件事说起吧。”于是，她们的聊天开始了。

我们一家三口和W老师一家的交情，快20年了。孩子和她的小女儿自幼儿园起就同学，W和我妻子曾是一个学校同事，她丈夫Z和我在另一个单位同事，他家的大女儿又是我很引以为自豪的学生。都能说得来，而且关系融洽。一个男孩，两个女儿，这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啊！

可世事往往不如人愿。去年春节，一个朋友对我说：“Z老师年前去世了。”我吃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虽是同事，我一直尊Z为师长一辈。他身材高大，未说话先是笑，一说话脸就红，用我们土话说连“三岁孩子都不得罪”，曾在单位做过两年校医，尽职尽责，领导、老师、学生都说他好。

04年，我大姐到人民医院住院做手术。中午，我打个电话，想请他要他在医院工作的亲戚关照一下。谁知，20分钟没到，他出现在医院门口。然后，楼上楼下，跑里跑外找人，一切办妥后。没来得及递上杯茶，他笑笑，骑上摩托车回校上课去了。我们的感激他一句都没听到，那以后也永远不能听到。

有些人是待亲人胜过朋友，有些人是待朋友胜过亲人，而他，对亲人朋友都一样的真诚善良。98、99年我们在一起工作时，一天下午，有同事说：“Z出事了，非常危险，中午骑摩托车回家，撞到一棵树上了，可能喝点酒或者什么原因。”大概好人有好报吧，头盔保护了他。几天后，我们到他家探望才知道，他晚上照料生病的母亲，中午不放心又回家看看，可能太疲劳了，路上出了问题。“一个孝子！”庄上的人都这么评价他。

朋友说他去世前躺在医院几十天，瘦得脱了形，一点也不像原来的他。走的时候，除了亲人，也没通知什么同事，哪怕是再要好的朋友。

我和妻子都遗憾没能看Z老师最后一面。但一说到他的时候，我们脑子里都出现这样的印象：高大的身材，满面红光，一脸真诚的笑容……也许，这正是他没让通知我们的原因吧。

有人说：“朋友是我们生命里的珍宝，碎一件就少一件。”他的名字里有个“柏”字，在我心里，亦师亦友。人生路上，好朋友是和我们一道扎根大地、尽力把枝条伸向天空的树，无论风雨飘摇，无论霜侵雪压，都彼此遮荫与支撑着。摧折了一棵，便是在心上剜出一个血洞，永远无法补救。

生命是美好的，无论短促还是长久；我们路过的生命是美好的，无论平凡或者伟大；把美好的印象留给别人，无论在幸福还是痛苦的时候。

图片：网络   文字：袁春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