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今天看来很幸运，我的童年少年时光几乎是在牛背上度过的。
2.那几年，每到暑假，父亲便把牛绳交到我手里。于是，每个早晨，太阳还没露出脸，我便睁开睡眼，上了牛背，开始了新的一天。通常，我还会带上一本什么书，一支短笛。
3.有时候，牛趟在沟渠边浅水里，探着头睁大眼睛吞食带露的青草，我会把脚伸到水里，尽情地踢踏，水花四溅，弄得满身满脸。有时候拍打着牛在水中奔跑，牛背上的我欢呼不已，俨然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
4.有时候，我唱着走了调的《童年》或是《外婆的澎湖湾》，吹着或许能分得清是《牧羊曲》还是《万水千山总是情》的曲调。这恐怕也是我特别能理解“短笛无腔信口吹”、“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的意境，并觉得它们特别亲切的原因。
5.有时候，走上村西高高的大堤，望着刚刚钻出地平线的太阳，让那张红艳艳的脸照着自己的脸；或者俯瞰村庄、田园，油然生出今天才想得出叫做“登高望远海，一马定中原”的豪迈。
6.有时候，我把鞋子脱下坐在那，对着书上的一段文字出神，牛跑出老远才反过神来，匆忙趿着鞋子追上去，幸好牛还没到庄稼地去。就再坐下来，只是反复提醒自己要多留点神，可是，一转眼又会重复刚才的故事。那六七个暑假几乎都这样过来，现在回想，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多少书可读。
7.刚工作时，我在一所乡中心小学。下午两三节课后，我常常带着书到校园西边的田野里，在夕阳下，在春风里，伴随着麦苗的拔节声，放开喉咙诵读，汲取知识的滋养。那过程中，我对“勤学如早春之苗，不见其长，日有所长”的感受也一天天透彻。那一片田野和《我们的田野》那首歌描绘的景象一样，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上：我们的田野，美丽的田野，碧绿的湖水，流过无边的稻田，无边的稻田，好像起伏的海面。
8.再后来，到了初中、高中，工作压力大了，离家渐渐远了，离那片田野渐渐远了。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心中那片田野的形象并不模糊，反倒愈来愈清晰了。
9.有段时间，小侄女放假到我们家，在电脑前画画，画面的主角是电视机、轮船、房子、炊烟，可除了缤纷多彩外，就是条条框框。人们常想，孩子是我们的希望。冰心也说过，让孩子像野花一样自由生长。可是，在孩子们心灵的田野上，有什么呢？没有了田野、小溪，就很难有村庄、家园、江河的感觉；没有了村庄、家园、江河，在荒漠上就很难建立祖国的概念。这样，面对抽象空洞的家园、祖国，你能要求孩子们什么呢？
10.有一支我的同龄人都很熟悉、很亲切的歌《在希望的田野上》，会经常在我的耳畔、心头响起来：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一片冬麦，（那个）一片高梁，十里（哟）荷塘，十里果香……
11.什么时候，除了书本以外，我们能把田野交给孩子们呢？
2003.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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