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过后,天气晴好。这几天,楼前屋后,桃李杏梅迎春,没了次序,都轰轰烈烈,开得旺盛。
一晃,父母在我这边住了二十多天,这次,母亲虽然常说要回家回家,也没有十分闹腾,相安无事。这二十多天,父母离我单位最近,不足200米,出脚就到,早晚中午,陪他们的时间多了,心里特别踏实。
周日,带上父亲母亲,回老家看看。
再过十天就是清明,午后,我和二叔约好,拿了锹锨,去给爷爷奶奶添坟。
早先,我们生产队以两大家姓袁的为主,前袁后袁,两大家人口相当。庄子前中后三排,我们后袁住后排,他们前袁住前排,两大家的下一辈也就是我父亲这辈出宅,就有了南小庄,东边住前袁,西边住后袁。其实,天下就一个袁字,在外面遇上,叔伯是叔伯,兄弟是兄弟,五百年前是一家,现在仍然像一家。
我们后袁,最先是爷爷父亲三兄弟。太爷爷讳广达,三十多岁去世,那时我爷爷三兄弟(财、富、贵)还小,老大佃财,十二岁;我爷爷佃富,六岁;老三佃贵,三岁。老大更多要照顾老三,老二容易被忽略,得自己长,爷爷出疹子时在风地里跑,落下了哮喘,咳咳喘喘了一辈子。奶奶姓匡,龙苴嵇岭人,在三姊妹里也是老二,她们常有来往,在我印象里,奶奶远远不及大姨奶能干、小姨奶精明。奶奶有三兄弟,老大守在老家,老二去了四川,老三与我父亲年龄相当,户口迁到我们这边。爷爷四儿一女,我父亲老大,大我小叔22岁;我们这辈七个兄弟七个姊妹,大姐比我小叔只小一岁,最小的老弟和我侄儿同岁。
爷爷1992年去世,他的坟在庄子西南老茔地里。因为殡葬改革,茔地被推土机铲平,如今只余十来座坟,孤零零地立在麦田里。还算幸运,爷爷的坟完好。于是,一年一度,我们就来把坟上的草彻彻底底除去,认认真真采个坟头,恭恭敬敬添几锨土,然后在心底默念几句,无非念念他的好,念念他的不易,再祈望护佑之类。
爷爷哮喘,奶奶是小脚。给奶奶添坟路上,我问二叔,为什么两人的坟要相距二里多路,来往探看都不容易。二叔说,奶奶去世时,推土机就在老茔地边上待命,谁还能往这边送。
奶奶的坟在三叔家地头,好一会,我们才清除掉杂草清理掉杂物。然后二叔采坟头,我添土,好了,我们又在心底默念一番。
回家路上,我和二叔说说庄稼,说说家事,四五里路,汗没干,我们就到了庄边。二叔71岁,退休教师;我53岁,还有7年退休。
一百多年前,爷爷奶奶来到这个世界上;八十多年前,他们在这个小庄上成了家;后来,他们拉扯着四儿一女,哮喘的爷爷咳咳喘喘,小脚的奶奶踉踉跄跄,他们有苦有乐地生活;后来,他们慢慢老去、离开……
儿孙记不住祖辈父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记住他们曾经来过。人生代代,无穷无尽,父母先辈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就落到了儿孙后代身上。
碧草青青,四野茫茫。车水马龙,熙来攘往。添坟,我想,也许就为了这份“想起”、这个“记得”。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