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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淮安 | 年三十的火锅

我的祖籍是被称为“大汉之源、刘邦故里”的沛县。不怕别人说我攀龙附凤,我的奶奶刘姓,还真是汉高祖的后裔呢。沛县位于徐州西北70多公里,与山东隔微山湖相望。建国前后,沛县还属山东省管辖,后行政区划调整到江苏。

1948年12月初,父亲是随着部队打扫淮海战役战场,开着蒋军留下的美国产大道奇军车来到清江城的。他老人家是淮阴汽车运输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当时,这个单位叫“华东军区后勤部徐州汽车运输公司两淮办事处”,地址在水门桥北的十里长街,现在颐高广场身下。1952年秋, 清江汽车站由河北路37号迁至淮海东路63号,为解放后淮阴首次兴建的汽车站。

作者的父亲胥振芳在保养自己的爱车

母亲是于1951年秋来到清江城的,就住十里长街两淮办事处宿舍。我们同亲戚谈及这个小城,均以“淮阴”称呼,说我们是“淮阴”的。家乡人如果来这小城,都说是去“淮阴”了。

我父母来淮阴工作、生活后,将老家的生活习惯和民风习俗也带到了淮阴。虽生活了几十年,有所改变,但在他们身上,依然顽固地保留着家乡的印记。

沛县人尤爱啖羊肉,几千年形成的饮食偏好。有人说:沛县不是狗肉出名吗?是的!沛县的狗肉,是因为有一段历史佳话为其添彩。话说汉高祖刘邦当沛县泗水亭长时,喜结交社会底层各色人等,游遍乡野。他结交的屠夫樊哙,杀狗烹肉卖。每次开张时,刘邦就要去揩油,“顺”点狗肉入肚。日子久了,樊哙生厌。一日,樊哙悄悄地到河东开张。但是久久没有人光顾。当刘邦找樊哙要渡河而苦于无船时,一老龟飘然而至,驮了刘邦过了河。樊哙一气将大龟杀了放狗肉里一起煮。谁知这狗肉竟然散发出更诱人的香味。刘邦抓起狗肉撕了就吃(沛县狗肉正宗的吃法就是不用刀切,只用手撕)。谁知,刘邦一吃不打紧,生意就火了呗。自此以后,樊哙就离不开刘邦了。樊家的狗肉便以“樊记鼋汁狗肉”名震四方,千百年来传承了下来。

其实沛县人也有很多人不吃狗肉,只不过沛县多了一张名片而已。

沛县被称为“狗肉之乡”,甚至有“樊哙狗肉节”

我母烧羊肉堪称一绝。羊肉分割成小块,慢火细炖,红烧羊肉,佐以大白菜、胡萝卜、山药、粉丝等,加上花椒、青蒜等调料,包你吃上瘾。我夫人在娘家时,只吃些炒猪肉丝等荤菜,羊肉、牛肉等都不碰。结婚后到了咱家生活,她也逐渐欢喜起婆婆的红烧羊肉了。

1959年,中间为姥姥,母亲抱着大妹妹,前右为作者的哥哥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淮阴人一般都不吃羊肉,淮阴人当时说羊肉有膻味,不愿吃。实际上,烹饪得当,羊肉烧好了没什么膻味的。还有,真正喜吃羊肉的,还就喜欢那羊肉的膻味呐!所以淮阴羊肉的价格比猪肉要便宜许多,也比徐州便宜许多。我父亲那时候跑淮阴至徐州客车班线,徐州站上的人经常托我父亲从淮阴买些羊腿捎去,几条几条地带。

后来,淮阴人的饮食习惯逐渐变了,也喜欢吃羊肉、牛肉了,羊肉、牛肉的价格,都比猪肉贵上不少。

我家兄妹五个。整个80年代和90年代的二十年里,每个年三十的晚上都是大家庭团聚。十大几口人的年夜饭是最热闹、最开心的时光!

这时,最忙碌的仍然是父母亲。父亲最重亲情,最重视这个年三十的团圆饭。他早早自已写上对联并贴上,还写些红“福”字之类的贴在门上柜子上,营造起浓郁的节日氛围。父亲虽然只上了四年私塾,但是他的书法很有些功底。60年代,64 汽车队的对联和标语,车队领导有时还请我父亲写呢。

年夜饭开席前,老人家吩咐儿子(后来是孙子)放鞭炮,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后开席。此时,父亲会掏出红包,为孙辈们一一发放。孩子小时,我们也会怂恿他们磕头,祝爷爷奶奶长寿。这时父亲会开心地噙着泪花,用改不了的家乡话感慨地说:“四九年,我是一个人来淮阴的……”

年三十,父亲还忙什么呢? 父亲一直钟爱火锅。多少年来,他老人家精心伺候着火锅,把他对美食的品味、对生活的希冀、对家庭团聚的喜悦,都融汇在这火锅之中了。

这火锅,是紫铜材质的。烧的可不是酒精,也不是电加热,而是地道的、传统的木炭。他老人家对酒精火锅不以为然,说“那是什么玩艺?火锅必须要木炭烧!”

每到年三十,他都要将这火锅再次擦个锃光瓦亮,再找出早早准备好的“宝贝”——木炭,精心地点燃。木炭点燃后,红彤彤的,火力旺、后劲足,散发出独特的、令人微醺的气息。除了鸡鸭鱼肉、各色拼盘的下酒菜之外,最受我们兄妹和孙辈们欢迎的,就是这紫铜木炭火锅了。

底料当然是骨头汤或是鸡汤,食材配以各色素菜、豆腐千张、老家地产的粉皮粉丝等,最多的还是母亲精心烹饪的红烧羊肉了。一家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然后加汤、加菜、加羊肉。热气腾腾、暖意融融……这样的年三十的团圆饭,作为儿孙满堂的两位老人家,怎能不动容、怎能不开心呢?

往事如梦。父亲已于2002年去世,母亲也于三年前仙逝。那个大家庭的年三十的羊肉火锅宴已成美好的回忆,永久地留在子孙们的脑海之中。

现在,我们兄妹们也都是做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的人了。之后,各家当然是独立开办也蛮热闹的年三十的团圆饭了。

一代一代人的日子就是这样过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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