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淮安 | 记忆中的城南公园（三）：与城南公园有关的小学生活

⊙上世纪60年代末，清江市长征小学（现市实小）“毛泽东思想红小兵宣传队”队员韩月乔

少年之家的大门对过，是一个大大的草坪操场，操场的南面是一个舞台，这个舞台的侧面正对着少年之家的大门。

这个舞台上经常会表演文艺节目，一般来表演节目的都是长征小学和人民小学。为什么这两个学校的同学来表演得多呢？因为他们学校有两个全市知名的音乐老师啊。

长征小学的音乐老师叫王志祥，一个大帅哥，总是看到他站在台口，像一个战场上的指挥，一会儿这个节目，一会儿那个节目要准备的调度指挥着。

在节目的表演过程中，你看就把他忙得骚腿掼脚的，他要么一只脚踏在台边拉二胡，要么就是胳肢窝里夹两支笛子，手里还吹着一支笛子。这常常让我想起喜欢把香烟和铅笔夹在耳朵上的木匠师傅，手里拿着斧子，抬起手闭着一只眼睛吊线，神情虽然专注，但特滑稽好玩。

但王老师在演出时的那种专注与严肃，使哪个学生都不会有丝毫的差错，半点的分心。所以他们的演出质量好着呢。

也只有我们城南小学的同学，在边上观看时有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酸溜溜的滋味，说人家这个不行，哪个不好的。还编个顺口溜说人家：长征小学校，整天瞎胡闹，老师吹笛子，学生唱跑调！但说过之后，心里还是会有失落感的，心里有两种想法，要是我也上长征小学就好了，还有另一种想法，要是我们学校也有这样的老师就好了。

长征小学演出的节目多为小歌舞类的，灵活多样，花式也多。

⊙那时候流行白衬衣、蓝裤子、白球鞋

人民小学有一位音乐老师叫徐成林，除了乐器玩得多以外，还会组织大家大合唱，先发动学生从学校把桌子凳子搬到舞台上，这是那些大个子有力量的学生喜欢干的，他们也是合唱团的一员，开始演出的时候，他们会站到高高的桌子上在合唱队列的后排，会扯开嗓子放声歌唱的，所以他们出力气的积极性特别高。我认为，人民小学的合唱团能更好地团结同学们。

演唱开始了，同学们个个精神抖擞，穿着白衬衫蓝裤子，鲜艳的红领巾系在脖子上，脸上搽着红嘴巴，个个的脸蛋像是刚摘下的红富士苹果似的。徐老师上来了，笑嘻嘻地，他也戴着红领巾，先向台下鞠躬，再一回身，就变得一脸的严肃认真。手一抬，童声的歌唱就像是徐徐打开小闸门的水一样，潺潺地流淌了出来，然后就有碧波粼粼，有汹涌浪涛，有一湖清水，波澜不惊，而当水在慢慢流淌的时候，徐老师突然一个收手，歌声就戛然而止，这又不像是关闸门，而是像用锋利的大刀切杠子面一样，一刀到底，那叫一个干净，干净利落。

人民小学他们演唱过好多的合唱歌曲。都是徐老师组织排练的，我那时多么想成为站在那台上人群里的一个啊。

⊙1977年，淮安小学生在课堂上

这种企盼与想像在我们四年级一开学就实现了，我们班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老师，校长介绍说她姓王，是来做我们的班主任的。一班上的男女同学看到这个老师的时候都惊呆了，这女老师太好看了，苗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黑黑的运动短发，虽穿着普通的衣服却透着淮阴人不曾有的气质，一讲话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朱唇微启，讲的是一口的普通话，这一下把我们所有的同学都惊呆了，这种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当这样老师的学生不是幸福死啦。就连那个调皮大王也不皮了。

但接下来王老师带给我们的，使我们更加惊喜。何止是她的美丽啊，还有她的学识。她教我们语文，我们班上就成了年级的语文先进；她教我们音乐，我们班所有的同学就都是好歌手。

王老师教我们排练全班同学都参加的表演唱《井冈山下种南瓜》《友谊的鲜花在开放》，参加了市里的演出，那是获了奖的。同学们至今都能拉到一起就把这两段表演起来。

王老师教我们排练儿童话剧，这台小话剧在人民剧场专门参加了向市领导的汇报演出。

王老师不仅教我们写作文，她还教我们写诗歌。王老师不仅讲课本，她还给我们朗读长篇小说，增加我们阅读的兴趣，一个学期里我们听完了《高玉宝》，听完了《海岛怒潮》。王老师不仅仅教我们唱歌，她还教我们如何唱好歌，如何看着简谱会唱歌。

在四年级我们班的同学知道了音乐与文学。王老师的母亲每个星期都会从上海寄来《上海少年报》，贴在班级的后面，我们课后都会去看。

原来，王老师是上海下放的知青，暂时到我们学校来代课的，她的父母都是上海的教师，我们这一个班级的小同学现在想起来，真觉得是捡着了好时机了。时间只有一年，王老师就离开了我们学校到别的地方工作去了。王老师离开的那一段时间，我们班的同学集体丢魂。

四十多年后，我们终于找到了王老师，我们对那一年的相处感到太有意义了。女同学从王老师的身上学会了如何美丽，男同学从王老师的身上学会了什么叫风度与气质。我们同学都记着王老师的名字，她的名字与她的人一样的美丽，她叫王美玲。一个从上海下放到苏北，与我们结缘做了我们一年的班主任，她是一对上海老教师夫妻的女儿。

我们虽然没有去少年之家前的土台子演出过，但王老师领着我们登上的是人民剧场，当时市里最大最好的舞台，我们当然感到非常自豪啊。后来同学们开玩笑，要是王老师不走，我们班说不定就出个把个的歌唱家，出个把个的大文豪，也未尝不可啊，哈哈！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不免有一些思考。都说那一场上山下乡运动是一场什么什么的，但是对我们苏北的小城，对于我们这一帮渴望知识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福音，一个在大城市受到良好教育的青年来到了我们中间，而这知识的传播使我们受益终身，也许这就是事物的两面性吧。

感谢王老师，她教会了我们音乐与歌唱，教会了我们阅读与写作，还教会我们遇到事情要学会独立思考。

⊙1986年城南公园内美术爱好者在写生

⊙1960年代中期，韩月乔和弟妹在清江公园（城南公园）

还是回到城南公园吧。在城南公园这地方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生命消失的地方，那是一个小小生命的消失。

那可能是我上二年级吧，也是暑假，我和同学到公园玩，在那个四方四正的池子中间有一个亭子，夏天的时候会有人在这个池子里游泳。这天来，突然看到池子里没有人游泳，只有两个人一下一下地潜到水里去，又失望地把头冒上来，边上还站着很多的人在看，再一打听说是有人掉下去了。

后来有人拿滚钩来了，钩子下去了之后，不一会钩线就直了，慢慢地收钩收线，一个黑黑的小小的脑袋就露了出来，当这个小人头露出脸面的时候，我手里举着的一大块油泥“噗通”一声掉到了河里，吓得拉线的人手一松，那黑色的头又沉了下去。他们又拉，我看得更仔细了，这个淹死的小女孩我认识，是住在我的七姑奶家门口的一个小哑巴。

我看着她小小的身子被人从水中抱上来，轻轻地慢慢地放到池子边的草地上，她的身体还是软软的，好像睡着了，只要人一碰她，她就会醒过来的。我问旁边的小同学：她会醒过来吗？小同学没有回答，我低头看着水面，水面却映照出血一样的残阳……

那个时候的城南公园是不收门票的。

那个时候的城南公园与清江电影院和灯光球场还是通着连着的。

（完）

图片来源：淮安档案、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