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谈“四声” 来自迦陵学舍 00:00 19:12

下面我们要讲到律诗的成立。格律是与声调有密切关系的。所以我们先明白什么叫四声。四声是“平上去入”四个声调，这是与我们现代汉语拼音的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不一样的。现代汉语拼音的第一声、第二声都是平声，我们的四声“平上去入”，本来都分阴阳，平声：阴平，阳平；上声；阴上，阳上。四声都分了阴阳，所以是八声了。可是在广东话里面，它还在入声里面有另外一个短促的声音，所以广东话是九声。很遗憾，我出生在北京，所以我不会说九声。但是在理论上，我能够分辨哪个是平声，哪个是仄声。一般说阴平、阳平，是我们的第一声、第二声，都算是平声，第三声、第四就已经是仄声了。另外还有入声，我们的普通话里面没有，这主要的分别在哪里呢？就是阴平和阳平的声音都比较平，都可以拖长。“上”，它就拐了个弯儿了，它不是平的这样拖下去的。“去”，沉下去，它也不是拖长。“入”当然是有p、t、k的收尾。比如说我姓叶，这是第四声，可是这是一个入声字yip,所以广东话拼我这个“叶'是yip，所以没有办法拖长。能够拖长的声音是阴平和阳平，我们叫做平声，另外不能够拖长的上、去、入的三声做对比。

叶嘉莹先生为小朋友讲古诗

 

我们的诗人什么时候才有这种觉悟的呢？什么时候才对于四声有了很清楚的反省？那是在南北朝的时候，齐梁之间。中国人为什么在南北朝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平仄的声调了呢？当然，我们自己的语言、文化发展到后，自己要常常反省、反思。那经历了这么长的一个时间，从周朝到南北朝了，他们就反省出来我们中国的声是有平上去入四个声音。而帮助他们有这种清楚认识的，是与南北朝时候佛教的流行有密切的关系。

我们历史上说，梁武帝就舍身泰寺。皇帝自己说要出家了，所以从皇帝到士大夫都是相信佛教的。所以杜牧之有一首诗中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就是盖了好几百所的庙宇。大家都信奉佛教，那个时候也翻译进来了很多佛经，而了把梵文佛经翻译成中文以外，佛经里面有很多偈语是念诵的，是一种声音。所以他们在学佛经的时候不只是把它翻译成汉字的意思，还要学它们读音。比如说菩萨。菩萨是什么意思？是菩提萨埵的简称。菩提萨埵是觉有情，是使有情之人觉悟。在这个世界里面，你有没有觉悟？是不是只是盲目的、跟动物一样？除了这种本性的食色性也的谋生欲望以外，你对人类有过反思吗？有过超越的思想和追寻吗？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就因为人有一种反省，有一种思考，有一种向高、向上、越凡俗的追寻。世界上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宗教，就因为人类是万物之灵，那些动物是没有的。只有万物之灵的人类对于人生的意义价值有一个根本的思考。你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李商隐说：“苦海迷途去未因”，对于过去未来，对于超越，你完全都不懂。佛经上讲了很多这样的通理，当时中国传统的的读书人觉得这个道理非常的超妙，就非常热心地来学习，来诵读佛经。

我现在是要讲，中国对于四声平仄的觉悟与南北朝佛教的流行有密切的关系，所以文人也有很多喜欢读一读佛法的，像苏东坡跟一些僧人的往来之类的。所以就有四声八病，就有平上去入。这个八病呢，听起来很复杂，什么平头上尾啦，其实现在当我们把这个律诗的格律固定下来以后，这平头上尾、蜂腰鹤膝都不成问题了。先说什么叫平头。平头是指第五个字和第六个字，也就是第二句的第一个字不和第一句的未字一样，一样就是平头。

好，在我们就来看五言的基本格式。你不要觉得词、诗的格律很复杂，只须记住一个A式、一个B式就可以了。

五言基本律式

A：— — —丨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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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丨丨— —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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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基本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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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丨丨— —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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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言AB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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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言BA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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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AB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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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BA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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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言律诗（平起首句不入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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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律诗（平起首句入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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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现在这个格式看似很死板，但是中间可以有变化。比如说，一个字是不重要的，第三个字也是不重要的，为什么不重要呢，因为你读诵的音节是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这是一个停顿，停顿的时候这个声调是重要的；平平仄仄第四个字停顿，停颈的时候是重要的。所以第一个字不重要，第三个字不重要，因为它们不在停顿的地方，这是很基本的原理和原则。

 

摘自叶嘉莹《古典诗歌吟诵九讲》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

编辑：刘逸群  闫晓铮

审校：张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