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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能干的人,被干掉之后!

张骏世袭凉州牧时是17岁,在他20岁那年,小妾刘氏生长子张祚,马氏生次子张重华,这一年是公元327年,妻严氏无子。

到了公元335年,张骏的凉州政权彻底稳固,管辖地域已包括今天甘肃、内蒙西部、宁夏西部、青海及新疆大部。当一个割据政权强盛时,自然有人敷衍趋势。于是,有人在河道里发现了一方玉玺,上面刻着“执万国,建无极”的字样。这种“祥瑞”的小把戏王莽时期就有人玩过。张骏并没有被迷惑,依旧尊东晋王朝为正统,不敢称王。

这时候,百官联名奏请张骏立世子。储君对封建王朝极为重要,早立储君,权力会有倾向性集中,便于政权的稳定,不至于诸王子长大后形成各自的势力范围。但是张骏认为,他只是东晋的凉州牧,还不敢张扬世袭的事,虽然,他是张氏在凉州的第四代掌门人。当时,中坚将军宋辑对张骏说:礼制中之所以注重储君,这是因为要重视宗庙的原因。周成王汉昭帝都是在襁褓中立为太子,国才得以稳固,这实在是因为继承者不能缺,储君应当早确定。建兴年间陛下就被立为世子,才有今日,何况现在大业逐渐隆盛,世子之位怎能却缺人呢!大家认为凉州之地有累卵之危,而却认为稳如泰山,认清现实吧

张骏思虑很久,听取劝谏,立张重华为世子。张重华与长子张祚同年出生,知子莫如父是一方面原因,也许更重要的原因是张骏的妻妾中,张骏更喜爱马氏的原由,爱屋及乌的原理。    

长子张祚为人狡诈,于内外奉承;次子张重华宽善端重,性格沉毅少言。

公元346年,张骏去世后,张重华正式继位,自领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这一年他19岁。当时,北方实力最强的是后赵的石虎,此人是五胡时期最为残暴的君主之一。得知张骏病故,政权交替最为混乱时期,出兵凉州,准备一统北中国。

后赵的主帅是麻秋,就是道教中所传麻姑的父亲,此前曾随石虎攻战长安、洛阳、邺城、许昌、谯城五都,攻城略地,往无不捷。也算是战功卓著的老将。后赵的军队接连克武街、金城,剑指凉州府姑臧。此时,凉州的精兵让征南将军裴恒率领屯兵广武修壁垒,坚壁清野,准备打持久战和消耗战。但被困在广武,不能回援姑臧。

凉州到了用人之机,在众官僚唉声叹气之时,司马张耽推荐了他的一位手下人谢艾。说如果能重用,必能扭转乾坤。

谢艾,敦煌人,时年45岁,司马府小吏,时任主薄,儒生,喜欢谈兵论武,空有大志,因非士家大族出生,未得重用。张重华召见了这位比他年长一倍多的老吏。问答如流,且条件极低,只需七千兵就可打垮麻秋,于是张重华任命谢艾为中坚将军,凑了五千骑步兵由谢艾带着出征了。

夜里军宿野地,有猫头鹰不停的叫。

古人敬畏自然,而猫头鹰向来是比较神秘的物种,士兵们都听到了叫声,也都知道这是不吉的征兆。天亮了,没人敢提此事。不知灾祸降谁家。

当时,凉州一带流行一种“六博棋”,获胜的标准是得到了有猫头鹰图案的棋子。于是,谢艾传下军令,说是猫头鹰在我方军营叫,这是胜利的征兆。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战,也是战前动员,鼓舞士气。于是,谢艾的五千兵急行军潜入了广武之北的振武城。乘夜色突袭后赵军军营。后赵军属于调自各方的联军,各类胡人混杂,相互之间存有语言障碍以至军令不通,困守广武城中的将军裴恒得知援军已到,也击鼓出城。在凉军两面冲击下,麻秋不知对方实力,全军溃败。在卫兵的保护下逃走,所谓兵败如山倒的趋势就是得知麻秋兵败,占据武街的后赵军也四散奔逃。凉州之围得解。

战后,谢艾被封为福䘵县伯。但是,谢艾的胜利引来的不是祝贺,而是成为官场众矢之的。寒门出身的小吏进入官僚体系中,士家大族出身的官宦们则不遗余力的构陷、栽赃。因为谢艾兵胜,打了掌兵的权臣赵长的脸。加之后赵军退兵,一些平日里吹须拍马的官员不顾金城尚为收复,极力鼓吹让张重华进行继位的祭祀大典。而谢艾认为大敌当前,不应该劳命伤财,干这类虚头巴脑的事。这又挡了百官乘机敛财之路。于是,在众官的弹劾下,被贬为酒泉太守,远离权力中心。

首征凉州失败的第二年四月,得知劲敌谢艾被贬,石虎派麻秋再度西征,打击目标,前凉的战略要地枹罕,今甘肃临夏一代。

麻秋的八万部队首战大夏胜,太守宋晏带军队及百姓两万余户献城投降。

大夏的位置在金城西南,西北方就是枹罕城。枹罕北倚群山,西靠大夏河,东南面对甘南平原,是重要的战略支撑点,一旦失守,凉州与关中的交通会被切断。“枹罕保卫战”打的坚苦卓绝,凉州的援兵不断增援,其间还发生了晋昌太守郎坦叛敌事件。宁戍校尉张璩号召湟水间的氐羌部落共同抗敌,于是后赵再次增兵,甚至派出了御林军参战。

这时候,张重华想起谢艾,命谢艾为军师将军,率骑步兵三万逼进临河。麻秋率三万兵迎战。

此次,谢艾兵分两路,一路正面迎敌,一路由别将张瑁率兵抄麻秋的后路。

围点打援的道理麻秋也懂。谢艾的部队与麻秋对阵时,谢艾坐在低级官员的小马车上,穿戴着儒生的长袍白帽。麻秋远远看见,怒了,大骂,谢艾一介书生,如此轻视与我。于是,命三千龙骧兵重装攻击。而此时的谢艾让人取下椅子,如同诸葛丞相一样,羽扇伦巾。诸葛亮的故事很多是小说家加工的,但谢艾的故事记录在史料中。老将麻秋怕有伏兵,不敢再前进。而此时,张瑁的军队突然从麻秋的侧后面攻击。凉军再次前后夹击,大败麻秋,杀后赵将军多人,斩俘一万三千余人,其他军士四散逃亡,麻秋单人单马逃回大夏。

此战,谢艾因功升太府左长史。已相当于二号人物。

一个月后,麻秋聚焦十二万大军卷土重来,攻占了晋兴、广武、武街、越洪池岭,抵达曲柳,进逼姑臧。大敌当前,张重华决定亲征抵御,被谢艾等人劝阻。于是,张重华任命谢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任命索遐为军正将军,率领步兵、骑兵两万人前往抵御后赵军。

公元347年七月,石虎增兵两万,与麻秋合兵一处,发动突袭,枹罕失守。后赵军渡过黄河,长驱直入,屯军长最,前凉谢艾屯军神鸟。

八月,谢艾挺进曲柳,麻秋得知主帅是谢艾,全军不战自溃逃回金城,黄河以北的后赵军也纷纷放弃攻占的城池,狂奔着逃回黄河以南,凉州所辖黄河以北之地得以保全,回师姑臧的谢艾顺便讨伐了投降后赵的氐羌部落,获得牛羊十余万头。

得知凉州战报的石虎连连哀叹:“我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袍罕!对手有能人,凉州之地不可图呀!”于是放弃了征服凉州的计划。被谢艾吓破胆的麻秋,虽然一直重兵盘踞河南之地,但再也没有打过“前凉”在黄河以北地区的主意。

时人如何评价谢艾?“主簿谢艾,兼资文武,明识兵略,若授以斧钺,委以专征,必能折冲御侮,歼殄凶类。”

这之后,张重华认为河北之地已安定,饮酒玩乐,重赏身边宠臣。功高盖主的谢艾屡次上谏。结局是再次被贬为酒泉太守。

“亲小人,远贤臣”是昏主的通病,瓦缶齐鸣,是忠臣的悲哀。

《读史方舆经要》记载:“福禄城,谢艾筑,城下有金泉,味如酒,故名酒泉。”今天的酒泉钟鼓楼就是谢艾任太守时修筑的东城门。含冤被贬的谢艾依旧忠心耿耿,勤政爱民。

公元353年,年仅28岁的张重华病重,立10岁的儿子张曜灵为世子。弥留之际痛悔不已,当初身边尽是妒贤忌能,阿谀奉承之辈,如何能保张氏的政权。在回光返照之际,亲笔写下征谢艾为卫将军、监中外诸军事、辅政的手令,可惜为时以晚,姑臧城已在阴谋之中,他的手令被哥哥张祚和赵长等人扣下。

不久,张重华去世,世子张曜灵继位,赵长等人伪造遗令,以张祚都督中外诸军事、抚远大将军、辅政。

此后一个月,在得到庶母、情人马太后,也就是张重华亲生母亲的首肯下,张祚废掉张曜灵,并派人暗杀之后埋在沙丘之中。张祚自立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凉公;赵长等人在往来文书档案中发现了谢艾写给张重华的谏书,在这封谏书中,谢艾写到:“长宁侯张祚及赵长等人终将作乱,应当尽快将这些人驱逐……”

篡位的张祚、赵长等人第一个要诛杀的就是谢艾。

这年底,寒冬,西北重镇酒泉,天降大雪,囚车上的谢艾,白帽儒服,酒泉官员、百姓在风雪中送行,功全凉州、名震中原的一代儒将傲然挺立,留下“保境安民、无生妄动”的遗言,坦然自若的踏上了不归路。前凉最耀眼的将星,殒落于祁连山下……

《国语》中有一句话: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张氏政权,历经五世经营全盛时期,尽有陇右、碛西之地,辖三州,监护西域诸国。到了张祚时代,开始自不量力。

公元354年,张祚在赵长等人的谋划下称帝,设立皇家庙号,设置百官,享“八佾之舞”,这是一种八行八列64人组成的宫庭乐舞,按礼制,只有天子才能享用。为了欺民,张祚下达了一道掩人耳目的诏书。放弃沿用了几十年的西晋年号,改年号“和平元年”。追崇曾祖父张轨为武王,祖父张寔为昭王,从祖张茂为成王,父亲张骏为文王,弟弟张重华为明王。

但是,张祚的德行不可能给百姓带来“和平”,登基的当天夜里,天上有光像车盖,压着姑臧城,且雷霆震动。第二天,大风将树木连根拔起。怪异之事不断。

鉴于此,郎中丁琪劝谏说:“张氏先辈世代坚持忠义,尊晋为正朔,百姓之所以西望,四海之所以注目,正是因为先前诸公的道义与忠贞。保持节操无二心。所以才能以一州之力抗御胡虏,且年年征战百姓毫无怨言。现在陛下承继大业,何德何能,却改朝换代。我认为不可取,华夷归附大凉,义兵千里响应,尊晋为主,现在陛下称帝,百姓就要争高竞强,一隅之地怎么可能抵挡中原之师的攻击,德薄而位尊,会招致祸乱,请陛下考虑周全。”

此言一出,张祚大怒,命人将丁琪斩于宫城门外。这之后的张祚为所欲为,奸淫弟弟张重华的母亲、妻妾,自己未出阁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侄女都不放过。当时姑臧城的百姓,相互而视,都吟诵《诗经·鄘风·》。这诗是讲宫廷奸淫乱伦,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有伤大雅的丑事。

凉州之地,有很多来自西域的内迁胡人。其中最为彪悍的是骊靬戎。

最早起来反抗的也是骊靬戎。“骊靬”是汉代对古罗马的称谓。

骊靬戎的来源至今存有争议。最为靓丽的推测是公元前53年,一支六千多人的古罗马军队在卡尔莱战役中被安息军队打败后突围,不知所终。公元前36年,西域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带领四万多名西域联军讨伐北匈奴郅支单于,在郅支城土城之外发现有重木城,迎战的一支奇特的军队,摆着古罗马特有的鱼鳞阵。在西域联军的攻击下,大败。降俘千余人,战俘中有不少骊靬人,据说这些人就是古罗马突围的军团,被郅支单于所雇佣。西汉朝廷为安置这批罗马战俘,将其安置在河西走廊的骊靬城。

还有一种说法:公元前116年,张骞派出的副使抵达安息、奄蔡、郦靬、条支、身毒等国,此后数年,回归的副使带回大量西域的商人,他们随张骞副使来到中国,并在河西走廊形成聚焦地并定居。

到了张祚主政凉州时,这些骊靬人在河西的郦靬城生活了四百多年,与当地人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族部。成为河西居民的一部分。因其居住地周边沼泽地叫卢水,骊靬人又被称为“卢水胡”。张祚倒行逆施的时候,这些认为属于中原正统晋的属民最先起兵反抗。张祚派出镇压的军队被打败。

同一年,凉州地区五月降霜,冻死庄稼果实。张祚的政权面临着内忧外患。先是东晋太尉桓温率军入关。张祚怕镇守陇西的将军反叛,竟然派人去刺杀边将,消息泄露,刺杀失败。造成边将投奔前秦苻健。用人疑人,不败是不可能的,之后,张祚准备以敦煌为据点,退守西域。

公元355年,张祚称帝的第二年,凉州更乱了,张祚开始担心镇守枹罕的同族兄弟张瓘做大,竟然派出军队袭击张瓘,被击败。张瓘大怒,率军进击姑臧,讨伐张祚。

此时的姑臧城内更乱,骁骑将军宋混等人聚众响应张瓘。

张祚的铁杆兄弟赵长也觉得张祚不会有好下场,逃到后宫,请求张重华的母亲马氏下诏易主,结果义军追入后宫将赵长等人杀了。姑臧城内百姓也开始起事。而此时,张祚身边那些花言巧语者已成鸟兽散。骁骑将军宋混与张瓘合兵后,率军入殿。按剑坐在大殿上的张祚命令左右死战护驾,但是他的卫士们无人听命,看着宋混带人砍下张祚的头,挂在城头上,尸体被扔在路边,任人踢踏,张祚的两个儿子也一并被杀。

历史是“学”不是“术”,解决不了现实问题,但是历史学会告诉后人看清事态发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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