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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上的“忠心”!

封建王朝,忠心,至少有四种解释:一、诚忠,这种“忠心”是对百姓、家国的承诺;二、愚忠,不管君主何德何能,为臣死忠;三、恶忠,这几乎属于爪牙类恶人,助纣为虐的狗而已,只认给他好处的主子。四、伪忠,这种忠,其实危害最大,口是心非,口蜜腹剑,当涉及自身利益时,迅速反目,成为对立面。一个“忠”字,以善恶为标准,在官场只有一个正向,多个反向,人性使然。

王朝混乱期,多处于新旧君主交替时期,废帝刘子业死了,他的死当然是被称为“猪王”的叔叔刘彧所为,由于刘子业的暴行,之前,为了自保的江州长史邓琬煽动年仅十岁的刺史、晋安王刘子勋起兵。由于刘利用刘子业身边的侍从刺杀刘子业成功后称帝。邓琬等人拥立刘子勋为帝,得到各州郡官员的支持,起兵东伐建康,史称“义嘉之难”。南朝刘宋开始了内乱。

我们可以从史料中记录的不同人物的对话,来解读“忠心”的四种释义。

建康朝廷御前会议。

新皇帝刘彧问吏部尚书蔡兴宗:各郡的叛乱正盛此起彼伏,我们能否度过难关?蔡兴宗说:谁是叛逆,谁是正统,我不必分辩,现在交通中断、商旅绝迹,四方风起云涌,由于粮食充足,民心反而十分平静。由此观之,动乱一定可以平息,我的忧虑不是眼前,而是未来,问题是取得胜利之后怎么平复战争的创伤,这才是陛下要考虑的事。目前的形势,几乎举国皆叛,唯一的应变策略是要镇静,以诚信待人,各郡叛将的亲属,很多在建康供职、居住,如果把他们全部诛杀,建康很快土崩瓦解,现在应该特别强调父子兄弟之间,互不诛连,等到民心安定,将士才会有斗志,建康的朝廷军队训练有素,武器精良,对付郡县的乌合之众,简单至极。

刘彧欣然采纳。

益州刺史萧惠开得知晋安王刘子勋起兵对将领们说:湘东王刘彧是太祖刘义隆的儿子,晋安王刘子勋是世祖刘骏的儿子,废帝刘子业虽然昏暴,却是先帝刘骏合法的继承人,他虽然死了,又无子嗣,但他的弟弟还很多,子承父业,这是正统,我受孝武帝刘骏的厚恩,自当遵奉晋安王刘子勋为正统。于是,起兵拥护晋安王刘子勋。

但是一年后,刘子勋兵败被杀,萧惠开投降建康朝廷时对皇帝刘彧说:我只知道什么是逆,什么是顺,却不识天命,我能作乱也能平乱,现在愿意为真命天子效力。

于是免得一死。

仆射垣荣祖为避祸投奔辅国将军萧道成时,有人问他:军旅生涯,命悬一刻,为什么当初不走读书人的这条路!可静观时变,稳坐官位。垣荣祖答:曹操父子,上马可骑射,下马能赋诗,人生天地间,当不辜负天地养育之恩,为民请命。你们这些读书人,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只知道空谈误国,任人宰割,活着跟牛羊有什么区别。

建康朝廷的御史吴喜,请求皇帝刘彧给他三百精锐,到东线作战。朝堂上的官员纷纷议论说:吴喜是个文官,没当过将领,不可派他出征。中书舍人巢尚之则说:吴喜当年,曾随沈庆之,纵横南北,身经百战,性情果敢,见惯兵马厮杀,如得信任,必有佳绩。你们的议论,只是因为不识才。

吴喜曾在地方任太守,担任过使节,在百姓中口碑极好,所到之处,百姓感恩闻风归降,捷报不断。反军首领孔璪一听说吴喜率领的朝廷大军逼近,魂不附体,从床上跌了下来,慌张的说:他们悬赏捉拿,就是要捉我,今天再不逃走,一定被他们生擒。遂放弃城池而逃。

悍将殷孝祖自以为普天之下,他最忠心,常欺辱其他将领。军中士卒却说:殷孝祖快完蛋了,他跟盗贼作战,却带着豪华的仪仗队以显示威风,牛气冲天,却不知这样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如果对手挑出十位神射手,同时射击,他想不死都不可能。结果,殷孝祖不久被流箭射死。

反军将领袁顗本非将帅之才,生性卑怯,无勇无谋,排兵部阵时从不涉及军事,只吟诗作赋,谈儒学义理,玄学禅机,且藐视下级将领。前方吃紧,部将向他借粮,袁顗拒绝说:我在建康城中的两处住宅还没有完工,正依靠这些粮换财,不借。坐拥重兵却按兵不动,坐待胜利。结果被击败,出逃后对部将说:我并不是怕死,只不过打算前往寻阳,在主上刘子勋面前请罪,然后自刎。说此话时依旧慷慨激昂,吆五喝六。但左右侍从无人理他。等他说完便砍下了他的头。

刘子勋寻阳朝廷的吏部尚书张悦请独揽大权的左将军邓琬到宅中商讨对策时密令武士埋伏。张悦对邓琬说:当初,废帝刘子业已死,大家顺应时机,接受建康发来的任命,你当初第一个坚持拥戴晋安王刘子勋称帝,并执掌大权,卖官鬻爵,四处敛财。今天,败局已定,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邓琬说: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晋安王刘子勋,查封仓库,用以赎罪。张悦说:你宁愿出卖陛下,只为自己的身家性命吗?于是,暗号响起,武士冲出,砍下邓琬的头。张悦提着邓琬的头,乘小船东下,向建康朝廷投降。

北方原属南朝宋的诸郡太守见他们拥戴的刘子勋已死,寻阳政权垮台,纷纷向建康刘彧请降。蔡兴宗对刘彧说:现在只需派出使节,手拿诏书就可安抚北方诸郡。如果出兵,可能招引北魏入侵。这些北方诸郡太守紧接边境,地势险要,兵力强大,难以克胜,为了刘宋王朝的利益,应以和平手段安抚,不可用兵,万一他们投降北朝,后患无穷。

刘彧不接受,用兵镇压,结果,北方多地太守向北魏投降。

当初蔡兴宗推辞了外放做官的机会,袁顗劝蔡兴宗说,建康城内,朝不保夕,应当到地方任职,一旦朝中有变,可成齐桓公、晋文公的功业。而蔡兴宗说:我出生寒门,一步步升迁,并未依靠何人提携,跟皇帝的关系也很远,皇帝只在乎结党营私对皇权构成威胁的人。我这种独行特立的人,大祸未必临头,现在朝堂中人人自危,必生变乱,你在外地求安全,我在朝中寻自保,各行其志,岂不很好!仅一年时间,那些离开建康避祸的官员流离失所,卷入内战,侥幸活下来的,寥寥无几。局势平稳后,朝中百官都佩服蔡兴宗有先见之明。

什么是忠心?大厦将倾,恐怖蔓延,百官逃向各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蔡兴宗泰然处之,以不变应万变方是最好的出路。

蔡兴宗并不是个老滑头,他也曾找过沈庆之,请以沈庆之的声望发动兵变,废除刘子业,救国家和百姓于危亡。但当时沈庆之认为,要忠于皇权,不能做对不起先帝的事。结果,沈庆之依旧恪尽职守的直谏,惹恼了暴君刘子业被赐死,一代名将,命丧黄口小儿手中,时年80岁。这之后,蔡兴宗又先后找领军将军王玄谟、右卫将军刘道隆等实权派将领起兵诛杀刘子业,都被拒绝。但这些人都没有揭发蔡兴宗。可见蔡兴宗的为人刚正,连昆仑奴在刘子业的授意下殴打时任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等诸王时,也独不敢侮辱蔡兴宗。

忠心,不是自保,不是圆滑,而是“贫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所以蔡兴宗能得以善终。

那么,被废帝刘子业称为“猪王”的夺权者刘彧是什么样的君主?

刘子业曾让人在地上挖一个大坑,灌上水和泥,扒下刘的衣服,将他丢入坑中,在坑中的木槽里倒入剩菜剩饭,命“猪王”像猪一样进食,并多次想杀了这头“猪”。多亏弟弟“杀王”刘休仁说笑取悦刘子业才幸免于难。但是,局势稳定后,刘彧赐死了这位多次救他命、帮他平定诸郡反军的弟弟。

有人对刘彧说:刘子业的兄弟们将来长大,不是国家的福,应该早做打算。于是刘彧下诏,将孝武帝刘骏的子女全部诛杀,刘骏共28个儿子,无一幸免,在这一轮的屠杀中,最大的11岁,最小的还在吃奶中。那位淫荡的公主刘楚玉自然难以幸免。

宋明帝刘彧是孝武帝刘骏的弟弟,他们兄弟中,除义阳王刘昶出逃北魏得以生还外,其余全被刘彧诛杀。不知道为什么刘彧会被称为“明帝”。也许是因为他当政后下令禁止使用“鹅眼钱”、“线环钱”,改用汉代流传下来的“五铢钱”。

在生活方面:明帝刘彧因为肥胖,极为能吃。在宫中大摆宴席时,命宫女脱光衣服,跳裸舞。皇后王贞风用扇子遮住脸。刘彧大怒说:你出身平寒,没见过世面,大家一齐欢乐,为什么你不开眼?皇后回答:寻求欢乐,方法很多,哪有一家老小挤在一起看裸舞取乐的?我们家的欢乐,跟你们家的欢乐不一样!刘彧大怒,把皇后赶走。皇后的哥哥听到这事说:妹妹在家时,性情柔弱,想不到竟如此刚正。

边境地区的动乱带来了新一轮的南北大战,自46612月开始,打打停停,断断续续,历时十四个月,以南朝刘宋惨败告终,淮河以北四州全失。自此,南北以淮河为界。青、冀之地全部并入北魏版图。

刘彧登基后,宠幸的全是素质低劣的侍从,因为他就是靠这些人起家,这些人当权后尤其残暴,无所忌惮,下属谄媚时,立刻有赏,偶尔冒犯,灾祸立即临头,大收贿赂,朝中无论大官小吏,都巴结奉承,奴仆差役,纷纷提拔,车夫成为虎贲中郎将,马夫成为员外郎。

明帝刘彧一朝的困局总是在坏与更坏之间选择,从不会在好与更好之间做出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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