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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军装

我坐在小区花池边上等司机来接,真倒霉,停电,爬上29楼取下行李。

地上放着行李和电脑包。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我问,老人家多大岁数了?老人答,98了,耳不聋,眼有点花。

社区的小姑娘在小区内做什么调查。问我,大哥,你在这住吗?我说,我是租房住的。她问:大哥,您是那个村的?我笑了下,问,我一看就是农民吧?小姑娘忙解释说:不是呀,大哥,这个小区租住了很多周边的拆迁户,现在拆迁户都是有钱人。

那个老人接话说:这小伙子一看就是旁边硅谷创业园的,背着电脑呢!

我说:大爷,在这个大学城只有三类人呀,一类是老师和学生、一类是折迁户、还有一类就是我这种游历、游学的游民。


退役之后(节选)

(一)

阿涛转业后去了建设局,在那个新单位干的风风火火,组织拟提拨他当副局长,那是个科级局,也就二十来人,组织部来人搞民主测评,前一天,阿涛请大家大吃一顿,每个人都拍着胸脯说:绝对给他打一票,包括女同事也拍胸脯。

第二天打完票,大家都到他办公室声明,绝对给他打票了,为了感谢同事们的支持,晚上继续请大家吃了一顿。

几天后组织部找他谈话,他以为有戏。结果部长告诉他,人缘太差,没通过,他只得了两票,没过半。

阿涛说他想哭,倒不是因为没被提拔,而是因为这些同事太不真诚。

阿涛说:自己给自己打了一票,另外一票还不知道是谁打的,他还谁都不能得罪。社会上的人咋都这样呢!

(二)

得知转业后的正林喝多了,盘腿坐在餐厅的门口,手中举着自己的鞋在打电话,电话是打给他去世的亲人的,一边说,一边哭,阿涛还记得当年正林,对着鞋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么多年服役在外,为了好好表现,为了给家族争光,基本没有回过家,没有能照顾好老人,就这样也没表现好,现在部队不要他了,明天就要回家了,不用再穿最爱的军装了,但,最亲的人不在了。正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阿涛也站在台阶上干嚎起来。

听到阿涛的干嚎,正林不哭了。穿上鞋子,扶着墙站起来,接着他那高吭的花儿响了起来:“天上的龙多着不治水,地下的清泉格满了,阳世上人多着比不上你,你把我的三魂格揽了……”

夜空中,正林凄凉的花儿,引得路人顿足停看。

(三)

大炮说:这个社会是恶的,在这之前没有感觉到,因为军营是封闭的,人际关系相对单纯。只到有一天,大炮偶遇当年见大炮早早跑过来握手的一个老板,才让大炮清醒过来。那天大炮很主动的和人握手打招呼,大炮的双手只握住了人家四根指头。对大炮来说,这是一种天大的耻辱。

这个社会想立足,要么你有钱,要么你有权,老百姓的日子可以很平静的去过,但前提是孩子不用上学,老人不用看病,自己不用养家,此外千万别遇到什么事,而这种事也千万不要是与公权部门打交道。不然难死你,“忍辱负重”这个词就是给平头百姓创造的。

这种事遇到多了后,让大炮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前者伤眼,后者伤心,你有用了,跟你的人就多,你没用了远离你的人就多,这就是现实,别去试探人心,它会让你失望。他已不可能再拥有权力了,那么他必需要拥有金钱,如果没钱,这个世道,他是走不下去的,他不是普通老百姓,低三下四容忍委屈惯了,他是退役军官,他还要有做人的尊严。他必需用另一种办法建立社会关系,找回尊严。

(四)

那天我们聊天时,大炮就收到一个微信,大炮一把握着方向盘,一手看着手机,然后大笑的递给我。

微信是是文杞发的。

文杞在微信上说,“狗日的大炮,你去年送给我那个大玻璃坛蛇酒,就里面泡有一条大眼镜蛇的那个。我每天坚持喝一点,还一直跟别人炫耀说真的有效,身子骨和气色越来越好了,兄弟就是够哥们,上次你来,一起吃饭,你他娘的还夸我比以前精神,感觉至少年轻了好几岁。问我酒喝完了没,还要再送我一坛,昨天酒喝完了,今天早上我把眼镜蛇取出来了想当标本,才发现蛇是塑料做的……我靠!酒你自己留着喝吧,牲口、老驴子、不要脸的赖瓜子!”

我笑着对大炮说,看起来补什么不重要,心态最重要呀!”

(五)

老黑没选择转业安置,而是拿了几万块钱复员了。那一年时间,老黑最大的乐趣就是揽工程,2000年的时候,装修公司还很少,社会风气也不好,宾馆业才刚时起步,老黑那一年接了三个宾馆的装修,这三家宾馆让他的口袋丰满起来,也让他的业余生活放荡起来。

那一年,也让老黑知道了世态的炎凉,老黑那会想,曾经让他讨厌的“组织”,是多么的伟大,在部队时“组织”管吃、管住、管发工资,还管问寒问暖,站在“组织”这个山头上,老黑也曾俯视芸芸众生,那会“组织”给了他自信、自尊甚至自大。离开“组织”后,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要饭的,为了讨要施工费,他带着民工,爬过塔调,睡过过道。这都没什么,而跑城建、工商、税务等等牛逼单位时,老黑觉得人家都是爷,这些爷连他这个孙子都不认,请人吃饭都得先看脸色,虽然这些政府的部门,每个大厅都挂着“为人民服务”的牌子,但老黑恨不得在为人民服务中加一个字,这些人“为人民币服务”才对嘛。而当年在部队时,“组织”在他眼中怎么尽是邪恶,不让他喝酒,不让他进歌厅,不让他泡妞,不让他收礼,不让干这个,不让干那个,给了他一个框,他一出框,“组织”就要安排人找他谈心,谈的他昏昏欲睡还不放过他。怀念“组织”的日子,老黑就拿着自己的组织关系到处落户,但没有一个组织再要他了,他是个复员军人。河南人,没有户口,没有身份,没有了组织。                                                           

(六)

永生说,老别也是拿了一笔钱按士兵复员的,以前有一个朋友到他办公室说起过老别被城管欺负的故事。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老别摆摊过了规定时间,城管的三轮摩托到了。周边摆摊的卷起东西推着车子就跑。老别和女儿蹲在墙角吃包子,没注意。三个城管,冲下来,几脚就踹翻了老别的包子摊。老别长的土,穿着橄榄绿的93式作训服,看上去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进城农民。老别上前解释时,被一个年青的城管一巴掌打翻在地。跃起的老别一头把那个城管撞翻,女儿抱着老别腿吓得哭着喊:爸爸,别打了!另两个城管冲上来再次把老别打翻在地,倒按着老别,老别吼叫着、挣扎着、怒骂着...... 城管捡起地上散落的包子就往老别嘴里塞!被老别撞翻的城管,爬起来用脚不停的跺着老别的头,老别脸上的血混杂着吐出的包子馅滩了一地。

最终老别被三个城管把头按进三轮摩托的偏座车头里,以妨碍执法带走了,包子撒了一地,车子四分五裂。8岁的女儿吓的瘫在地上,无助的哭!

永生说,听这个故事时,他正在练毛笔字,永生的手不停的抖,墨水与泪水一同滴在宣纸上,扩散而开!

渊子说,如果当时他在场,一定会把那三个城管打的满地找牙!

我们在闲聊的无奈中,无法得知老别当年欲哭无泪的悲惨。老别最困难的时候,也没去找过我们的同学,而同学打给他的电话,他也不接。老别太要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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