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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汇报
(上接7版)江家资金周转不灵、难以运营几近破产时,乾隆还两次拿出帑银共计55万两资助江春。
  为迎銮接驾,扬州盐商纷纷置办家班,皇帝来了演给皇帝看,平素就供自家娱乐消遣。江春的康山草堂里就蓄养了春台班、德音班花雅两班,还供养了很多曲艺文人。戏曲家蒋士铨《藏园九种曲》中的两种,就是在康山草堂里编成的。韦明铧说:“现在的人很难想象这样的情景:上午写出剧本,下午给家班排练,晚上家宴就请朋友来看戏。”有史料记载,家班光是供家宴演出需要,一年就要花三万两银子。“在乾隆时期,三万两银子可以买三万石优质的白米,或者买1200亩良田。”王世华认为,徽商讲究生活的旨趣、情调,这些都是需要雄厚财力支撑的,客观上也促进了中国戏曲事业的发展。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著名的三庆班、四喜班、和春班、春台班“四大徽班进京”,被视为京剧诞生的前奏。“京剧”并不姓“京”,如果往源头上追溯,是寻得到扬州和扬州盐商这里的。
  
“亦儒亦贾”留下珍贵文化遗产
  康乾年间,徽商由于地缘、文化上的优势,无论从财力规模还是绝对数量上来看,都已成为扬州盐商的主体。“亦儒亦贾”是徽商的传统,一些盐商深知创业的艰难困苦,勤俭持家有道,同时还带头提倡风雅,文人辈出。
  明清时期的徽州“穷山恶水”,于是就有了“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的俗语,意指男孩子到了十三四岁,就要奔走他方做学徒。
  安徽歙县棠樾人鲍志道(字诚一)11岁时外出,因为家里太穷,出门时身无分文,母亲便将他幼时虎头帽上缝着的一枚“康熙通宝”拆下来,让其带上路。鲍志道去过鄱阳、金华、扬州、湖北,一路奔波,跋山涉水,最终在扬州立足经营盐业,并以“资重引多”担任总商二十年。王振忠介绍,在当时扬州盐商“七八千万两资本”中,鲍氏就有“三千万两白银”。可这样的榜上首富,生活却非常节俭。《扬州画舫录》中记载:“自诚一来扬,以俭相戒。”鲍家每餐饭都很简单,夫妻俩相对而坐,不像有的盐商家,还要佣人抬着饭桌到跟前。鲍志道受礼学影响较深,提倡高雅的文化,长子鲍漱芳从小也受良好的家风熏陶,热衷行善,捐款救灾。现在安徽歙县棠樾牌坊群中的一座“乐善好施”牌坊,就是嘉庆皇帝为表彰鲍氏父子而立。鲍漱芳素爱古籍收藏,搜罗来很多古人的法帖,汇编成《安素轩法帖》,他寻思着怎么把纸质法帖永久保存下来,便请著名篆刻家党锡龄钩摹镌刻,共花了三十年时间才完成,光运石头就用了大量的财力、人力。解放后,鲍氏后人、著名画家鲍娄先将一百七八十方石刻献给了国家。“鲍家用刻碑的方式留存下珍贵史料,不仅是对文化的热爱,更是对文化的尊重。”韦明铧说。
  扬州城里的东关街是明清时期盐商的聚居地,马曰琯、马曰璐兄弟的小玲珑山馆(又称街南书屋)就坐落于此,虽然现已改造成了洋气、时髦的会所,但古朴、幽静、清冷中依然透着浓浓的诗书气息。《扬州画舫录》说:“扬州诗文之会,以马氏小玲珑山馆……为最盛。”王世华认为,盐商中不乏附庸风雅之辈,但“扬州二马”投身文化事业是天性使然,兄弟俩自幼喜好诗文,分别著有《沙河逸老小稿》《南斋集》等诗集。“二马”“有未见书,必重价购之”,“以故丛书楼所藏书画碑版,甲于江北”(阮元《淮海英灵集》)。与很多藏书家吝借的态度相比,马氏兄弟大方太多了,丛书楼下设有居室,文人雅士不仅可以借阅或得赠书,甚至可以长期住在马家搞学问。全祖望的《困学纪闻三笺》,厉鹗的《辽史拾遗》《宋诗纪事》等都完成于马家。不仅购书、藏书,“二马”还把不同版本的校勘视为非常重要的事。王世华为我们还原出一幅当时的画面:“丛书楼上灯火通明,兄弟俩相对而坐,笔墨在旁,发现有出入就高兴得不得了,喝酒庆祝一下又埋头继续。行人看了都笑他们迂腐。”仰仗雄厚的家财和丰富的藏书,加之兄弟俩乐于传播学术文化,“扬州二马”刊刻了不少图书,时称“马版”。谢国桢就曾在《明清史谈丛》中对“马版”赞誉有加:“扬州马氏小玲珑山馆仿宋雕刻的《韩柳年谱》,是一部雕刻精美的书籍。”马氏经营盐业的历史鲜有人乐道,藏书家的美名却闻名于世。乾隆年间编《四库全书》时,朝廷向天下广征图书,马氏一家就贡献出了700多种自藏孤本。
  可以说,当时两淮地区的文人,很少和扬州盐商没有关系。商人借此弥补了社会名声,而广大诗文书画家也因获认可、资助而得以发展。韦明铧指出,“扬州八怪”就是一个和盐商依存度甚高的群体。清初,“四王”画派秉持“艺术趣味愈阳春白雪愈雅,愈接近一般下层民众愈俗”的观念(郑板桥《板桥偶记》),师法古人技艺,以正统地位雄踞于画坛,追求“我手写我眼”的“扬州八怪”自然就被当作“野狐禅”、“旁门左道”而受排挤。然而,“八怪”作品贴近生活、雅俗共赏,很容易就在传统观念相对薄弱、有着商品社会审美的盐商中流行开来。盐商们或为装点园林寓所,或为收藏存世,购买字画都是大手笔,还慷慨提供吃住,让书画家们生活无忧、潜心创作。郑板桥初到扬州时贫困落魄,马曰琯替他还清了旧债、修葺了房屋,两人后来结成忘年交。盐商经常在自家园林举办书画集会,邀请“八怪”交流切磋,甚至赞助其刊印著作,汪士慎的《巢林集》、金农的《画竹题记》就分别由马氏兄弟、江春刊印行世。其实,“八怪”不止八人,也全非扬州籍,得益于盐商的经济实力和癖好趣味,他们才得以自成一家。
  “淮南盐商,既穷极奢欲,亦趋时尚,思自附于风雅,竞蓄书画图器,邀名士鉴定,洁亭舍丰馆谷以待……固不能谓其于兹学之发达无助力。与南欧巨室豪贾之于文艺复兴,若合符契也。”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把扬州盐商、尤其是徽商群体对发扬中国文化所做的贡献,媲美于当时意大利豪商对文艺复兴的作用。
  
浮华俱往,风流历史不只空有回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除了巨大花销、捐输报效,盐商家财产所剩无几外,道光中叶的盐政改革对扬州盐商来说是一致命打击。时任两江总督陶澍将两淮地区的纲盐制改为票盐制,只要纳税,人人可以领盐贩运。盐商的世袭特权被取消,曾经金窝银窝都不如的“根窝”,瞬间成废纸一张,“一时富商大贾顿时变为贫人,而倚盐务为衣食者亦皆失业无归”(金安清《水窗春呓·改盐法》)。再加上后来太平天国战争的消耗,扬州盐商多数破产,城市日渐萧条。“作事轩昂,向曰‘扬气’,以江南盐商扬州为多,其作事尽事奢华也。今则竟曰‘洋气’。”(曹晟《夷患备尝记》)王振忠说:“从‘扬气’到‘洋气’的变化,深刻反映了一个城市地位的变迁。”
  当然,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扬州人,韦明铧更多体会到的是盐商们为了消费、享乐打造出的一张张名片,对扬州这座城市、对扬州人的影响。
  扬州盐商养活了一大批闲人,为了打发无聊时光,他们泡茶楼、下馆子、进澡堂,带动了民间技艺的发展。“扬州三把刀”——切菜刀、修脚刀、理发刀就是扬州服务行业的指代,这些“长物”至今都在扬州人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
  为了营造舒适的居住环境,盐商们斥巨资打造园林,才有“扬州以园亭胜”的美誉。韦明铧介绍:“城内大多数园林都跟盐商有关系。瘦西湖就是十几家盐商沿河造的别墅连接而成,当时都没有围墙,可供百姓参观。”还有扬州古典园林“个园”,其主人黄至筠就是扬州盐商八大总商之一。园内用不同石料堆叠成“春、夏、秋、冬”四景,将叠石造山的技艺发挥到顶峰,成为中国园林的孤例。
  为了饱盐商们的口腹之欲,扬州的厨子竭尽精致之能事,光大了淮扬菜系。曹聚仁《食在扬州》中写到:“扬州的吃,就是给盐商培养起来的。扬州盐商几乎每一家都有头等好厨子,都有一样著名的拿手好菜或点心。盐商请客,到各家借厨子,每一厨子,做一个菜,凑成一整桌。”扬州干丝、灌汤包、扬州炒饭……指不定就是当年哪个盐商家的厨子,为讨主人欢喜潜心钻研出来的。
  在不见烟柳琼花、有着鼓粘人湿冷的冬日里,扬州人依然过得温润、合意:定定当当地吃个早茶、舒舒坦坦地做个足浴……难怪韦明铧频频感慨:“扬州城的节奏,扬州人的生活态度,都好像定格在了那个繁华盛世里面,从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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