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邢桂珍
在老家民间,流传“小偏方治大病”的口头禅。
故乡山路弯弯,出门靠步行。当年农民编的顺口溜:“面朝坡地背朝天,一天只挣八分钱……”五十多年前的老家山区,汗珠掉地摔八瓣,日子过得紧巴巴,有个小病小灾,谁都不舍得去医院看病买药。
故乡连绵起伏、雾气缭绕的山峦,是野生中草药成长的摇篮。
我们兄妹七人,在妈妈偏方的护佑下,健康成长。
我十八岁离开山沟,没去过医院看病,平时头疼脑热小毛病,妈就用野生中草药治疗。
一个乍暖还寒的初春,我嗓子淋巴结肿大,不敢咽唾液。
妈让我去舅奶家抓蜘蛛。我攥个小瓶,径直向舅奶家跑去。
舅爷走后,舅奶成为生产队照顾的五保户,她住西山沟尽头半山腰上,距离我家二里地。羊肠山路,零星的小草像针尖钻出地面,我连跑带颠,惊飞了枝头的小鸟,望见了舅奶房顶的炊烟。
舅奶黢黑矮瘦耳背,拎桶弯腰倒猪食:“猪宝宝歹饭了。”她回身愣怔问:“三丫你咋来了?”我凑她耳边喊:“我来抓喜蛛,嗓子疼。”老家人叫蜘蛛都称喜蛛。
步入两间矮草房,门口土灶台火正旺,舅奶从锅里抓个烫手的地瓜:“趁热歹了。”铁笼里圈着两只鸡。里屋炕上卷个铺盖。斑驳的土墙上,横七竖八挂着一嘟噜一嘟噜、颤动的蜘蛛网。黑乎乎的墙角,挂着蛋黄大的蜘蛛包,像一滩滩灰泥巴,贴在墙壁上。
我脱鞋站炕上,敞开瓶口,像抓宝一样,按住隐藏网包里、绿豆大小的蜘蛛。撕开蚕丝一样的蜘蛛网,聪明的小蜘蛛要么装死,缩成一团,爪子一动不动,要么就撒开细脚丫,“蹭蹭”往墙角旮旯逃跑。一些软乎乎,乖乖的蜘蛛装进瓶里。
临走时,舅奶塞我兜里两个带血的鸡蛋。
妈往饭勺里剜块儿猪油,蜘蛛搅入一个鸡蛋液里,勺伸进灶膛炭火上煎。一不会儿,勺子边缘滋滋啦啦冒白沫,香喷喷的味道诱惑我的嗅觉。用筷子翻个身,黄橙橙、冒着热气的鸡蛋饼煎熟了。妈妈递我:“趁热吃了。”我边吹边大口吞下,没品够勺子就光了,舔舔油乎乎的嘴唇。
这个偏方真管用。第二天嗓子敢咽饭了。
儿时幼稚的我,感觉这个偏方好使,想象成小蜘蛛爬到咽喉,吸走了难受的病毒。
现在我有些不理解当年的行为。蜘蛛是益虫,虽然解除了痛苦,但不该伤害这些无辜的生命,违背了常理,心里感到不安,真诚地向蜘蛛惭悔。
2022.4.21
作者邢桂珍,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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