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非如烟》
作者：晚霞
三.哥哥短暂光辉的一生
十
一九五六年二月初八，是我家大喜的日子，这一天，嫂子又生了一个男孩。父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比他儿子当县团委副书记还高兴，乐的嘴都闭不上，不知干什么好，屋里屋外转悠。跑到江边，仰天长叹：“我有两个孙子啦，魏家终于不单传了。”父亲望着滾滾的嫩江水，心潮澎湃。该给二孙子起个名字，大孙子叫世忠，小名叫长江，突然灵机一动，这个叫世孝，小名叫长海。名字起的气势磅礴，涵义深远，让他的后代像大海长江那样永远忠于国家，孝敬父母。父亲这会心里比吃蜜还甜，越想越高兴。
六月初的一天，科洛山一带着山火，火势很大，护林员和林场职工还有当地老百姓，已经控制不住了，需要增援。县团委接到命令后，组织全县团员青年协同武装部队，全力以扑救火，哥哥代队连夜奔赴火场。
到达火场后，只见山林大火猛烈地燃烧，滾滾烟柱直通天际，降紫色的烟焰在山林上空整天屯结不散，火在山林里吼叫着、狂跳着，尽量发挥暴虐之能势，把整个山林烧焦黑成一片。
万人扑火大军，有的手拿树枝，有的拿水桶，有的拿脸盆，奋不顾身地扑打着，熊熊烈火把扑火队员们的脸烤的火辣辣地疼，黑烟呛得喘不过气来，甚至火星迸到衣服上着了火，都全然不顾，忘我地扑打着火。
哥哥在人群中时而指挥，时而扑打着火，火焰跳荡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英姿勃勃，
在扑火大军奋力扑救下，火光渐渐淡下去，月亮慢慢爬上来，巍峨的科洛山露出了隐约可辨的身影。经过三天三夜的奋战，大火终于扑灭了。
十一
哥哥从北山里打火疲倦地回到家，父亲见哥哥衣服上全是灰，脸色苍白，心疼地说：“这次打火去了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累坏了吧？”哥哥疲惫地说：“又累又困。”父亲嘱咐道：“一会吃完饭早点睡觉，好好休息休息。”这时哥哥从黄布兜里掏出一双黄胶鞋递给父亲说：“这双鞋是打火发的，我没舍得穿，给你留作纪念吧。”父亲听儿子这么一说，心里不快忙阻止说：“你说什么呢？人好好的留什么纪念。”
夜已深了，满天星斗，街上静悄悄的，全家都在熟睡中，突然从北屋里传来啊唷痛苦的呻吟声。母亲推了推父亲：“你听谁在哼哼。”父亲说：“像是儿子。”
母亲起来敲敲隔门，嫂子开门说：“他肚子疼。”母亲说：“在山里凉着了，赶快冲点姜汤喝。”嫂子说：“疼的厉害，都疼出汗了。”父亲说：“我背他上医院。”
这一幕我还记得，父亲不由分说，背起哥哥就往出走。
几个不懂事的孩子都还在酣睡着，家里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母亲和嫂子站在夜暮下，呆呆地望着爷俩踉踉跄跄远去的背影。
昏暗的路灯，矗立在冷清的街上，就像鬼魅一样眨着昏黄的不祥的眼睛。
从家到医院，要穿过繁华的商业街。父亲背着痛苦难忍的儿子吃力地走着。
哥哥趴在父亲的背上，他突然兴奋起来，像垂死的禾苗得到了甘霖，眼睛充满了泪水，感激之情由然而生，难以语言形容，越觉心中感动，将痛苦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哥哥愧疚地说：“爹，你太累了，把我放下，我自己走。”父亲手臂有力地搂住哥哥的大腿，紧紧地背在身上，气喘吁吁地说：“爹能背动。”哥哥央求着：“爹，你太累了，放下我。”父亲坚决地说：“马上就要到了。”
哥哥周身热血沸腾，一种从没有的冲动撞击着他的心扉，心中升起一种依依情感，想说什么没能说出来。许久，许久，他们爷俩没有一句话。
哥哥紧紧地搂着父亲的脖子心想，欠父母的太多了，我一定要偿还。一滴滴泪水从他的脸额上落下来，随即又是一滴，又是一滴……，这就是那晶莹的男人的眼泪，折射出奇异的光，七种彩色的光……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