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非如烟》
作者：晚霞
十四、心有千千结
（四）
我和侄子去莫旗回来时，到了我姐姐家。晚上吃完饭闲聊，姐姐对姐夫说：“长江都大了，应该找个对象结婚了，让他收收心，这样也有人伺候爹。”姐姐接着说：“不能让他自己找，找个不三不四，不正经过日子的，将来老魏家就完啦。找一个能过日子，对老人好的。”姐夫说：“我看屯子老程二哥家二姑娘立霞就可以，从小没妈，带着两个弟弟，伺候瘫痪的爷爷多年，能干又孝心。””
姐夫喝了两盅酒，显得很兴奋，借着酒劲儿，接着话茬开始教训长江：“小江，你都这么大了，在单位不好好干工作，看看你吊腿裤子，小白鞋，流里流气，叫你爷爷操心，不行，我给你找个对象收收心。”长江看他喝酒了，也不敢顶嘴，忍气听着。
第二天早晨起来，姐夫醒酒了，也没忘记昨晚说的话，又提起了这件事说：“今天我领你下屯相对象。”长江拗不过，只好跟着大姑夫下屯相对象。
到那只见了一面，两人也没说话，吃了中午饭就回来了。回来后长江没看中不同意，嫌姑娘个小，长的又黑。姐夫训斥长江说：“搬块豆饼照照，自己个不大点儿，还嫌人家个小，看你一副二流子样，人家不嫌你就不错了。”长江没办法，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和他大姑夫顶嘴，耍了个金蝉脱壳之计，无奈地甩了一句：“等我爷爷回来，让我爷爷看看，我爷爷同意我就同意。”
第二天，我和长江回到了嫩江。过了十多天，父亲从莫旗回到讷河姐姐家。姐夫说：“爹，我给长江介绍个对象，长江说他没意见，就看你的了，你同意他就同意。”父亲说：“他没意见，我有什么意见？”
第二天姐夫下屯把立霞接来了，立霞进院没用人介绍，见了父亲，亲切地叫了一声爷爷，进屋又倒水又点烟，笑盈盈地爷爷长爷爷短，围在父亲身边。父亲乐得嘴都合不上拢。感动得眼睛发花，怎么也看不出个子小，黑也不黑，跟我姐说：“黑是在地里干活晒的，个站着不高，坐着不矮，有福啊，行！行！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们在我大姐家又住了两天，立霞被父亲带回了嫩江。
我下班回家，见邻居们在院子里议论着什么，神神秘秘的。父亲早早在路上等着我，把我拽到一边说：“跟你说件事，给长江把婚定下了，我把姑娘领回来了，在你大姐那拿了二百元钱，给她买块上海手表，再买二套衣服，就算订婚。”
我一听这个气呀：“爹呀，长江没在家，你在二上给订什么婚？万一他不同意怎么办？现在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你咋包办婚姻呢？”父亲说：“他大姑父说，他没意见，就看我的了，他没意见，我有什么意见。”我不满地说：“那也得等他回来再定啊。”父亲着急央求道：“老姑娘，我求你了不要阻拦，这事不能变了。”
我看到父亲那么急切的样子，心软了下来，既然木已成舟，只好硬着头皮帮着父亲把戏唱下去。接着给立霞买了手表，买了衣服，好吃好喝招待，立霞住了七八天，很高兴，很满意地回了娘家。
送走立霞，父亲吩咐我，赶快给长江写信，通报一下情况。信发出一个多月也不见长江回信，父亲坐不住了：“这小子没准，性情不定，要禿撸，这要是黄了。咱家没事，人家姑娘受不了，哄哄嚷嚷都知道在城里找对象，黄了怎么有脸回屯子，姑娘挺要脸，万一想不开出点儿啥事，她和你姐夫是两姨亲，咱们怎么向你姐夫交待？丧良心的事咱魏家不能干。”
父亲急火攻心病倒了，我看父亲病了，很心疼。没办法，和单位请了假，北上多宝山。
到那一问，长江还是不同意，嫌她个小，没文化，怎么说也不行。后来，我急了：“你不同意，为啥不和你大姑夫说，让你爷爷订。”“不同意大姑夫骂我，没办法推到我爷爷身上，以前我爷说没工作要有文化，个高的，想爷爷指定看不中。”我强迫地说：“说来说去，这事怨你自己。现在这事办到这个程度，如果黄了，那边出人命，你爷爷急性子，那也活不成了，咱家可就出大事了，丢老人啦，你可要知道她是你大姑夫的亲表姪女啊。”我进一步恐吓道：“如果真发生这事，把你爷爷气死了，这个家你也别回了，咱们一刀两断，我永远不管你。”长江最后无奈妥协了：“好吧，但我结婚没有钱。”我当时拍板：“一切不用你管。”
我回家把谈判的结果汇报给了父亲，父亲不放心地说：“这小子反复无常，不可信，他吐口了，马上张罗结婚。”
父亲又借了二百元钱，加上我爷俩工资一共不到四百元。开始收拾房子粉刷墙，买炕柜，做被褥，买窗帘幔帐，又买了些生活用品，基本就绪。
长江在单位请了几天假，定个好日子，去讷河把立霞接过来，左邻右舍过来吃块喜糖，就算把婚结了。
结婚前，两人没说过话，没有感情基础，小两口经常吵架。长江经常指着立霞鼻子恶狠狠地说：“屯老二，没文化，什么也不懂。”立霞也不示弱回击说：“我是看你家来的，要知道你这样，别看我屯老二，没文化，你八台大轿抬我都不来。就你这样的，我认可找农村的也不找你，现在后悔晚了，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长江有时说不过媳妇，气急败坏地找爷爷告状：“爷爷，她又骂老魏家祖宗了，你管不管？”爷爷笑着说：“我不管，谁有能耐谁就骂，我当看戏。”长江气得指着爷爷鼻子说：“她骂咱祖宗你不管，你还笑，这都是你办的好事，我不管了，你一管到底吧。”
真的就冲他的话来了，工资也不往家交，家里什么事也不管，油瓶倒了都不扶，一天穷混，媳妇总闹离婚，有了三个孩子，还嚷嚷要离婚，打了半辈子仗，谁也不服谁。
父亲和我极力地维持这个家，从物资上，金钱上帮助他们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才使这个家没散。
后来赶上了改革开放，立霞走岀了家门，参加了社会劳动，增加了收入，生活也提高了，日子渐渐地好起来了，立霞见了世面，穿衣戴帽也比以前讲究了，长江再也不叫她屯老二了。
在打打闹闹中，他们的孩子都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有孙子孙女了，也当上了爷爷奶奶了。现在家中剩下他们老两口，两个人都有退休金，每个月都有稳定收入。没事看看孙子、溜溜湾、逛逛街，生活得很幸福。
父亲活着时经常说：“长江总指责我包办婚姻，错点鸳鸯。我承认我包办婚姻不对，但我鸳鸯点对了。你看立霞多好，没有立霞这个家早就散了，找谁也都跑了，过不到现在。你看我现在有两个重孙子，一个重孙女，我家人丁兴旺，后继有人，这都是孙媳妇给我们家带来的福，我要感谢孙子媳妇。我呀，对得起死去的儿子，我死也瞑目了。你们说，我这个鸳鸯点对了，还是点错了？”父亲说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