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幻影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下班刚走出写字楼电梯心不在焉地走着，正思慕怎样安排周末晚餐，庆贺备战了一年多拿下的订单。手里握着的手机滴滴响起，悠扬的音乐穿透耳膜，我不由得为之一震，一看是闺蜜嫣打来的，喜不自禁急忙接听，道：“嫣，好久没联系了，近来可好？”
“不，不好……我……。”嫣声音沉重，哽咽，似含了太多水分的云，随时随地都会大雨磅礴。我惊恐道：“嫣，你……你怎么了？竟如此伤感？”
嫣是我大学室友，一个及其乐观豁达的女孩，爱说爱笑，是大家公认的开心果。今天的嫣，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无遮无拦称自己不好，且在电话中哽咽泣泪。我恻隐怜惜道：“嫣，别，别这样，你向来是坚强乐观的，……嫣，我正好没事，咱们聚聚，说说话。就在老地方……”距离我们办公楼不到百米有家咖啡屋，嫣我们常常在那里相聚，分享各自的欢乐，也相互倾诉心中的块垒。此刻我真的好想见到嫣，也许我是想分享自己所负责的项目签约成功的喜悦，也或许是听到嫣心事重重，带了悲伤的声音，令欣心生恻隐和怜惜，想安抚嫣伤感的心灵，更或许，我根本不能为嫣的伤感做些什么，但我至少可以倾听，倾听嫣的诉说。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我来到一间名为梅屋的包间。老样子，我点了原味儿咖啡，给嫣点了柠檬奶昔。几分钟后，嫣便来到梅屋。梅屋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凝重了许多，我原本是笑着向嫣打招呼，想以平时见面的欢乐热情玩笑，来打破嫣愁闷的思绪。可是，我失败了。嫣从来没有如此沉郁过，即便是她刚与林分手的日子，哭过之后，依然说笑，并无这样癔症，令人担忧。
嫣闷不做声地坐在我对面，我们相对而坐，我动作极慢极轻地拿起碟子里的汤勺，在面前的原味咖啡杯子里慢悠悠地划着，然后端起杯子，放到唇边，浅浅品了一口，放下杯子。抬眼望着嫣，欲打破沉寂，只见嫣满眼含泪，泪雨欲来的模样。我的声音不自主地亦含了几分泪气，说：“嫣，你……出什么大事儿了，我们的开心果别吓人啊！”
嫣并无答话，只是坐着，眼睛盯住咖啡杯子，似乎怕它跑了一般。那一刻，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如果嫣再这样沉闷郁结几秒钟，也许我就会先落泪，或者拍案而起，质疑嫣为何这样折磨于我。然而，嫣忽然抬起头，泪流满面，嘴唇哆嗦着说：“我……我做了一个梦，……。”
我心里一震，差点笑出声来，嫣啊！你可真是奇葩呀！你差点吓死我，你知道吗？我微笑说“梦，梦啊？我，我还以为天塌了呢！”嫣依然沉郁，并无被我轻松的话语感染。看着嫣情绪低沉阴郁，盈满了泪水的双眼，我禁不住心里一沉，这个嫣，真是中毒太深了，一个梦，竟然伤感如此？在大学时那个爱说爱笑，脸上从来不着一丝阴云，心中总是盛满快乐的嫣，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且是为了一个梦。
“梦？！”我不无惊异地再次问道。
“是梦。一个美丽的梦，一个残酷的梦，一个让人心痛欲碎的梦，……。”嫣的声音再次哽咽了。我极力安慰嫣，说：“嫣，既然是梦，更不必如此这般伤心，梦向来都是一场空，是不作数的，不管你做了怎样的梦，醒来，现实生活该怎样过依然如故。正所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无论是卢生黄粱一梦成富贵，还是庄生晓梦迷蝴蝶，自古以来，梦与现实是那样的不相溶，甚至相反。快不要自寻烦恼了，一个梦而已。”
嫣一脸茫然，说：“那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梦，我……我梦见林，……”嫣一时哽咽，眼泪哗然流出，林是嫣分了手的男友，他们恋爱四年多，二人很是恩爱。四年里，他们在出双入对，所有业余时间大都用在了游山玩水之中，两人的恋情不知羡煞了多少青春男女。作为嫣的闺蜜，听到他们分道扬镳的消息，真的有些怀疑那信息的来源，或是有人恶作剧。
如今，嫣说她梦见了林，嫣如此伤心，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昔日里不知忧愁的快乐女孩。只是静默谛听，听嫣诉说那奇异的梦是如何令其伤感至此。她说：“林把他的心从胸腔里掏出来给了我，我真的被吓坏了。我一开始不知所措，后来战战兢兢地捧住林给我的那颗心。我哭了，我抚摸着他前胸那道歪歪斜斜的好几寸长的伤口，伤口鲜血淋淋，血肉模糊，看林伤成那样，我浑身都在颤抖，心在一点点地碎裂，如刀割一般刺痛。我壮着胆子，颤抖着把那颗他掏出来给我的心——奉还到原来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放好，一针一线地缝合。缝合那血淋淋的伤口，缝好后，我轻轻地把林扶到床上，我说：快躺下休息会儿，你流了那么多的血。”嫣一边说，一边流泪，声音有些哽咽，“林的身体一直在发抖。我抚摸着伤口问：一定很疼吧？林却故意装作没事儿似的，笑着安慰我，说：‘没事儿，歇一会儿就好了。’”
我惊愕得瞪大了眼睛，说：“这梦是够奇的，不过也没什么，不就是一个梦嘛，都过去了。”
嫣却是满脸凄楚，完全不理会我的安慰，自顾诉说：“我的心也开始疼痛，是为林的痛而痛。然而，我又不知道该怎样抚慰林的心伤，只是温存地抚摸着那伤口。心痛地说：你怎么会这样呢？你不该这么傻啊！林说，‘我的心原本就是属于你的，而你却是那样的不信任我，我没办法，只有这样来表达这心的归属，它是属于你的，永远！’我陷入无边无际的自责的沼泽不能自拔，在痛彻心扉的悔恨中，心，痛如刀割，怆然泣泪。”
我相信人们会做各种各样的梦，但我不敢相信嫣说的梦会是那样的奇异，也许林真的是很爱很爱嫣，嫣也非常非常爱林，作为嫣的闺蜜，我是见证了的。然而，他们却走到了分道扬镳的境地，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爱情本身出了什么问题，以致走到了缘分的尽头，最终分道而行。听了嫣的诉说，冥冥之中，我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依然是爱之深。也许是他们痴缠于心的爱恋不能够离去，才感动了梦神墨菲斯，竟然让嫣做了那样残忍的梦，或是作为惩罚，或是冥冥中告诉嫣，不该和林分开。一阵胡思乱想，我迟疑片刻，说：“其实林是爱你的，何故你们怎会分开了呢？”
嫣完全不顾我说了什么，如祥林嫂说着她的阿毛，自顾自地述说那个奇异的梦境。她说：“林说，你不该把它还给我，它原本是属于你的，林说着，再次把那心捧到手上，还给我。迷茫中，我……我竟然吃了林的心，一口、一口地咀嚼着，很慢、很慢，……那滋味有点不堪下咽。然而，在林的催促下，我还是吃了下去。林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看着林痛苦的模样，我痛哭流涕，我抚摸着滚烫的身体，说：林，你发烧了？你……你在颤抖。我抚摸着林颤抖不止的身体，心痛，哭泣，不知所以。而林，却是笑笑，再次重复说‘它原本是属于你……’”
我满含了泪水，怜惜地安慰嫣，“嫣，这梦或许真的是告诉你，林还在等你与他和好，我，我愿为你们牵线，只要你发话，林那我儿去说。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嫣并不接我话，而是继续梦的诉说：“我的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悲哀来，我说：林，你没有了心，身体怎么能支撑得住？！我真是太残忍了，我……我竟然吃了……呜呜……我痛哭，哭得悲悲戚戚，哭得痛彻心扉，哭得肝肠寸断。我泣不成声，说：你……你的心没了，你怎么能不冷？！我……我怎能够吃你的心呢？！林含糊不清地说：‘你……你吃的并不是我的心，我的心是你亲手还给我，又一针一线缝合在了原来的位置。只是，只是留下了永恒的无法痊愈的伤痕而已。……黎明的时候，我醒了，满屋子的空寂，依然如故。是一个梦，是一个奇异的梦。可是，可是，我的心却在刺痛中，碎了，碎成了一地晶莹的闪着寒光，玻璃一样的碎屑。”
望着嫣茫然痴呆的眼神，我好一阵沉默。古人有句在先：“上天知我忆其人，使向人间梦中见。”也许嫣与林依然是相互忆念的吧!
2016/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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