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云 著
作者简介：
黄立云，江苏泗洪人。曾用名，春风杨柳、震西。江苏作家协会会员，宿迁市作协理事。《民生与物价》主编。宿迁市政协常委、政协经济科技委员会主任。先后在省级以上刊物上，发表七十多篇论文并多次获奖。多年来，创作出版《村姑当官》等作品。纂写主编出版《宿迁市商务志》《宿豫区商务志》《泗洪县商业志》。创作《细读西游》《西游记佛道涵义解读》《品味人生》《揭开金瓶梅的面纱》等小说、散文。与他人合作编著出版《商业资金运用分析与管理》《商业管理手册》等书。
六十三章 喜忧参半
岁月蹉跎，光阴荏苒。大概是幸福的种子要开花结果的缘故吧，不久我就产生了厌食症状，吃什么都吐，很快，人就瘦了下来。我以为是生病了，妈甜甜地说，这不是病，是有喜了。听妈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惊，怀孕了？我的人生又要一次“轮回”了？我也要当妈了，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我和赵海的耕耘终于看到收获曙光了。
全家人知道我怀孕了也都很高兴。赵海接到了我的信，更是欣喜若狂，来信提醒我要好好的注意身体，增加营养，给未来的宝宝养育一个良好的体质。
在一个安静的晚上，我看了一会儿电视剧《天仙配》，心情格外舒畅，全身轻松地好像整个人都要飞上了天，刚看完电视剧便有了睡意，于是我关了电视，准备回房间休息，爷爷房子里又飘来了香的焚烧味，令人着迷，不一会儿便在沙发上进入梦乡。
初夏的一天早晨，天空和湖水如《美丽的卢塞恩》绘画中的天和水一样湛蓝。迎着朝阳，我漫步在骆马湖畔，放眼望去，满湖盛开着荷花。朵朵白色、红色和粉色的荷花好像在迎接旭日东升。这些美丽的菡萏白的纯洁，红的鲜艳，粉色高雅。她们个个如同爱德华·约翰·波因特的《出水芙蓉》里妙龄女子，天真无邪，体态娇美。大大小小的荷叶像一只只绿色的盘子，盛着珍珠般的晨露，向荷花仙女献礼；又像一把把绿伞，要为荷花遮风挡雨。不一会儿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荷花仙女到。果然有一朵硕大的荷花亭亭玉立，站在荷花群中，她开始轻声点名：“虞姬彩。”
“在。”
“貂蝉裙。”
“在。”
“昭君影。”
“在。”
“玉环琢”
“在。”
“贵妃簪”
她逐一点名：白菊、海伦、多彩、沉鱼、落雁、落雁、曙光、闭月、粉蝶、羞花、佛翠、维纳斯、东湖晚霞、西湖晨光、禅影、蒙娜丽莎、观音、伊丽莎白……荷花仙子点名之后缓缓来到我面前，面带微笑，说：“香菱，你原是一朵荷花，因佛缘深厚，前世善业不浅，才来到人间。不久你的女儿也要降临人间，她也是一朵荷花，将来必有正果。不过你还有一难……记住无水不兴，水大则灾……”
当我听到将有灾难时，便急出汗来，刚要细问怎么化解，突然惊醒，方知美梦一枕。
“无水不兴，水大则灾。”赵海的海不就是水吗？是不是海的水太大，反成灾？我整天思忖这个问题，奶奶看到我精神时有恍惚，就告诫我说，孕妇不仅要养生，而且要养心，不仅要心安，而且要慈悲。怀孕期间不能生病。
奶奶说真正的营养品，不是鸡鱼肉蛋，不是甲鱼海参，“禅悦为食”，“禅悦”才是最丰富的营养品。得欢喜心，得法喜，就会健康。奶奶还说什么是最好的药，不是时间，也不是心灵，最好的药是慈悲。世间再毒的东西，遇到慈悲都会融化掉。
奇怪的是，自从我按奶奶的要求去做以后，身体越发健康，可是奶奶的身体却每况愈下。爷爷很焦急，精心为奶奶治疗，他用了各种方法，却始终不见效果。
爸爸见奶奶日益消瘦，就和爷爷商量要把奶奶带到南京、上海大医院去看看。奶奶知道了，坚决不同意，说，凡是名色命由天定，寿是前世的修行，不要枉费心机。我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实相与空相都无所谓了。我那里也不去，在家里心安、心静、心平。我要等到香菱的孩子出世才走呢。
我们家是一个信佛之家，尤其是爷爷和奶奶都是虔诚的佛教徒。爷爷心里明白，香菱的怀孕和奶奶的生病，不是巧合，是一种轮回的开始，说不定，她根本见不到香菱的孩子呢。
爷爷在平安镇，是个人人皆知的孝子贤夫，太奶奶牙口不好使，他就把硬食物弄碎了给太奶奶吃。现在奶奶病得不能拿筷子了，他就一勺一勺地喂饭。
奶奶病了，爷爷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因为血压高，加之心情烦躁，得了一次轻度中风，虽然治好了，但走路必须拄着手杖。
我们这里的人说爷爷拄的是文明拐杖，看上去很有风度的，像个绅士。
奶奶病了，小吃铺就交给了妈妈，爷爷身体不太好，诊所就由爸爸顶着了。家务事情就有我撑着了。
改革开放了，私人开的诊所越来越多了，这些诊所极大地方便了病人看病，却给我们家的诊所带来很大的冲击，现在病源明显少了，药杵声也少了许多，就是有，也不如以前的洪亮了。
每天我下班到家，就忙着做饭，奶奶经常夸奖我做菜好吃。我知道现在我有两个任务，忙着两个产品，一是做饭，二是肚子里的孩子。这两个产品都不能差。
我的肚子渐渐大了，可是奶奶的病却逐渐加重了。
奶奶整天喊肚子痛，我也是整天肚子不舒服。
躺在床上的奶奶消瘦多了，爷爷把爸爸叫来，要他到省里请专家给奶奶会诊。当会诊结果出来时，爸爸如同被当头一棒打得晕头转向，他心事重重，那紧张、茫然的表情就像一个醉酒的汉子。他没有立即告诉爷爷，而是在屋里呆呆的站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上去他好像在思考什么，或者在做重大的选择，其实他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一团乱麻。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现实，又该怎样向家人传达这样的恶讯。
当我们全家得知奶奶得的是肠癌都傻了，爷爷更是瘫倒在地上。医院抢救一上午，爷爷总算抢救过来了。爸爸被爷爷的病情吓得跪倒在床前，叫着父亲。
爸爸和省里的专家会诊后决定给奶奶动手术，妈一听吓坏了，她就怕听到这个词。她根本不相信手术，认为都是骗人的。妈和爸说：“我不相信他们的鬼话,你弄药给妈吃，肯定能好。”就这样奶奶吃了几个月的中药，只能维持不见好转。眼看奶奶瘦得不行了，爸爸又第二次请省里专家来做手术，大家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奶奶的病情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加重了，在病危的那些天里，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会看到太奶奶向她招手，小姑在搀扶着她向前走。她不止一次看到死去的亲人，知道自己不久就要辞世了，就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家人。妈妈听后，立即跑到观音禅院，找到浮屠长老，请长老为奶奶去灾。浮屠长老听了妈妈所说的情况，告诉妈，人得病通常有四种：生理的病、心理的病、业障的病和恶魔病。生理的病要靠养身，医生只能医治生理的病，但医病医不了命啊！心理的病，要靠养心，心要定，心要静，心要空，只要没有妄想杂念，心灵就会健康。恶魔病就是魔鬼附体，冤家债主缠身，得了这样的病，可以通过拜佛，念经，请法师来驱赶恶魔。业障的病，多是前生造成的，这一生福报尽了，业障现前。过去的一生行为，决定今世一生的状况；今世一生行为，决定来世一生的状况，这是因果报应。你家老施主是一个善人，一生行善积德，有情流转在三界六道中。人有生有灭，但灵性没有生灭，只是转变而已。施主回去多念《地藏菩萨本愿经》吧，来世还会投胎成人。
爷爷和爸爸的一些老朋友知道奶奶的病情严重，也都来看望，其中有很多是同行，他们看到了奶奶的病况，也都私下劝爷爷和爸爸，老奶奶恐怕难救了，还是早准备后事。有的暗地劝导，不妨多念《地藏菩萨本愿经》。
妈把浮屠长老的话给说了，又见这么多朋友相劝，爷爷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是啊，我们向善人家怎么把这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于是他不论早晚烧香拜佛，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
说来真是奇怪，自从爷爷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以后，奶奶的病情虽然没有见到好转，可是安静多了，再也不说糊涂的话了，再也没有看到太奶奶和小姑了。我也感到全身轻松了许多，原来烦躁不安的心情，宁静了下来。
原来专家会诊错了，给奶奶做了一个失败的手术。奶奶正缓慢地向死亡线走去，慢得可怕。生命如同丝线被扯得如此纤细，细得经不起气息的吹拂，细得让人难以看清。大概奶奶知道自己的寿命不长了，临终前对爸爸说：“真正念佛的人，对佛有信心的人，一切都可以放下，一心念佛，求愿往生，寿命没有到，念几天佛，病就会好了，如果寿命到了，阿弥陀佛就会来接引。看来我的寿命到了，不需要吃药、打针住院的。让我回家清静几天吧。”
就在我产下女儿的那个时辰，奶奶也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了。
当奶奶入棺的时候，爸爸悲痛欲绝，他抱着奶奶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久久地不放，放声高喊：“妈啊，妈！儿子对不起你。”在一旁看到爸爸撕心裂肺痛哭的亲属，连忙将他拉开，可是爸爸那里给劝，后来是一位亲属小声在爸爸耳旁说：“你的眼泪不能滴到死者的身上，你的哭声会让死者留念身相，无法投胎。”爸爸才低声抽泣着。妈妈一边哭一边给奶奶穿衣服，虽然戴了几件首饰，可是却找不到一双没有补丁的袜子。好像是补偿，是还债，爷爷用当时最好的木料做一口大棺材把奶奶送走了。
我家的生活虽然殷实，可太奶奶很会过日子，每天早晨喝完粥的碗，她都用油条擦着吃，吃完碗都不要洗了。太奶奶不在了，奶奶又像太奶奶那样，精打细算，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条。送走了奶奶，家人在整理她的用品时，发现她的枕头里尽是五毛到一块的钱，她的一件衬衣竟然有十多个补丁。看着补了又补的衣服，爷爷和爸爸痛哭不已，深感对不起她。
奶奶去世时，荷花阿姨和朱奶奶都在医院照顾我。
当我从产房出来，荷花阿姨高兴地说：“谢天谢地，母女平安无事。”
我关心地问：“是男孩女孩？”
“是千金。生男好听，生女好命。”朱奶奶安慰我说。
时代不同了，我虽然没有妈妈那时候的压力，但不免有丝丝的遗憾。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我现在是妈妈了。
有了孩子，新的一轮开始了。
有了孩子才知道，女变母则苦，女变母则累，女变母则慈。当母亲是女人生活的最高价值，也是最大的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