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

　　购得一本讲文房四宝的书，图片印得真是好，翻书先看图片的毛病，我到现在都没有改掉，可见古人所说的“积习难改”真是有道理。书中所载各种毛笔，让只使过竹管笔的我开了眼，当然，许多玉管、象牙管的笔除了皇家用用，一般人不可能上手一试，想来也不好用。有南昌的好朋友送我一支翡翠管的毛笔，我也只试了一试就放了起来，虽说贵重，其实也是好看不好用，首先是笔管太沉，运起笔来总觉得不那么自如。

　　若论写字画画，我以为还是竹管的好一些，一般的竹子，或好看一点的湘妃竹，再有就是那种罗汉竹笔管的大笔都好。但近年来制笔业也渐染恶习，笔管上刻字几乎全部用电脑代替了手工，连那一点点手工的趣味都不让你再有机会去领略了。而我前几年一次订制五百支“生死刚正”长锋羊毫笔，在做笔前再三要求，让做笔师傅用手刻那几个字，现在每一次使用这笔，都要忍不住看看上边的字，现在还有想再做一些笔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可以给笔管上刻字的师傅了。除了在竹子做的笔管上刻字，明清至民国的制笔师们还会刻各种图案，前不久胖燕小弟给我看许多古旧的毛笔，笔管上刻的都是山水人物花鸟亭林，真是有无限的风流蕴藉。

　　这本书里还收了不少玻璃墨水瓶的图片，真是让人忽然有一种怀旧之情。一般说到文房，就只有纸笔墨砚。再往下说到钢笔或玻璃墨水瓶，一般人都不会把它们放在眼里，而那种蘸一下写几行字，再蘸一下再写几行字的蘸水笔，现在更像是没有人使用了。上小学的时候，同班同学几乎有一半是端着墨水来上课的，能买得起钢笔的同学毕竟不多。而那时候的玻璃墨水瓶真是多种多样，十分好看，现在再想找几个好看的，谈何容易。或者有，也只在古董店里出现，要价甚昂了。当年买一瓶鸵鸟牌子的蓝墨水，也只要几角钱，而用光一瓶墨水后，墨水瓶并不随手一扔了事。除了墨水，还有“墨水片”，又叫“墨水精”，像药片一样的一大扁粒一大扁粒，用水化化，即刻便成墨水，这种墨水的颜色发紫，有些像紫药水。以蘸水笔蘸着这种墨水写字，用不了多久，纸上的字迹便会慢慢淡掉。而由于每个学生兑制这种墨水的手法又不一样，所以一大摞作业本搬到老师那里，笔迹深深浅浅各有不同，亦有趣味在里边。当年收过许多大大小小的玻璃墨水瓶，后来搬家的时候忽然都不见了，现在偶尔在古董店里见到，简直有异乡遇故知的感觉。有一种德国牌子的蘸水笔笔头，比毛笔笔头小不到哪里去，做得真是讲究，好像还有机关在里头，一如那复杂得有些让人莫名其妙的德国洋炉子。而国产的蘸水笔笔头却只是一个简单的铁片，虽说简单到家，写起字来却一样好用。蘸水笔的好处是用坏一个笔头就把它拔掉，再安一个新的上去。那时真是便宜，一角钱五个笔头，现在的文化用品商店不知道还会不会有。

　　再说那种玻璃的墨水瓶，除了放墨水还有一项用处，就是做小煤油灯，用铁皮做的那种放灯捻的小管儿和一个铁片连在一起，把它放在墨水瓶上，恰是一个很小的煤油灯。一个人趴在桌上写字或写别的什么，用这样的煤油灯最合适。而日本的花道师傅川濑敏郎，用一个很小的玻璃墨水瓶来插一朵紫色的石斛，亦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