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开花

　　刚到城市工作的时候，我长发齐腰。

　　一次，单位的一个姐姐捋着我的长发，评价我的头发黑亮，只是发梢有些干涩。“嗯，开花了，”我随口应道。那姐姐哈哈大笑起来：“她管头发分叉叫开花。”旁边几个姐姐也跟着笑起来，我忽然嗅出自己身上的土气，有点尴尬，仿佛受到了嘲弄。从此将“头发开花”羞涩地隐匿起来，同时渐渐习惯了“头发分叉”。

　　然而，土气是深植于村娃的生活中的。一个农村男孩大学毕业，乍来城市工作，与同事们一起吃饭时，说：“听听这是什么味儿？”顿时，同事们一阵哄堂大笑：“你用耳朵听味道吗？”腼腆男孩的脸变成一只熟透的苹果。这一信息传递给我的时候，我的内心同样如说“头发开花”一样自惭形秽，因为在我的老家也说“听听味儿”。

　　一次与同事谈天说地间，我提及在老家称“蚌”为“蛤蜊拍”，因它在捕食和御敌时都是贝壳一合，即夹住猎物或入侵者，所以叫“拍”。经我一注解，同事微笑点头说很形象。同事的肯定为我打开了另一条思路，使我重新审视、反思“头发开花”“听听味儿”等一度令我尴尬的家乡土语，开花被农人移用到头发上，因为他们看惯了各种植物的花瓣打开在枝端，发丝末梢分开小叉与花瓣打开是多么相似。

　　家乡俚语形象生动而倍感亲切，它的魅力不亚于艺术家的精雕细琢，因为老农是淳朴亲切的，他们最贴近自然。或许这些俚语永远不会登上大雅之堂，但它足以体现汉语的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