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车在一条长长的山谷里颠簸上行,当越野车喘着粗气再也爬不动时,我和朋友下车徒步又走了三四里,此行的目的地总算是到了。山坡下有一处较为平展的土地,那里有一排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盖的房子,房子的一头冒着炊烟。主人打开库门,出现在我和朋友面前的是一辆仍可使用的铁瓦车,这正是我们此行要寻找的“宝贝”。
这个山谷的尽头原本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生产小队,后来逐年搬到山外去了。现在只剩下这一户人家,耕种着那瘠薄的山地,看护着那需要二十几个寒暑才能换成钞票的林下参。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我的朋友以每年车龄一百元的价格买下了这辆铁瓦车。
收集这些老物件也是一种功德。我到生产队参加劳动时还使用这种铁瓦车,整个车身包括轮子都是柞木制成,轮子的外边镶着铁瓦,轮子中央没有轴承,硬碰硬的那种,要常常浇油。这种车并不是普通的木工可以制成的,两个技艺高超的木工,也要花掉几个工时。最后刷杏黄色颜料,再罩上一遍亮油,新车就“下线”了。这新车是生产队的一项大宗资产,主要运输工具。新车上路时,生产队长要甩响三声鞭子,然后再把红缨鞭交到新选出的车老板手上,套上毛色最好的三头牛,围着村子绕上一圈儿。全队的老少爷们儿、妇女孩子都来围观,那情景,胜过今天谁家买了一辆“宝马”。
不知是从哪一个早晨开始,胶皮轮子大车逐步在每个生产队流行开来,这种胶轮大车,充气,有轴承,轮子受力面大,载货多,套上四匹马,速度也要比老牛车快得多。此后几年间,胶轮大车毫不留情地取代了铁瓦车,铁瓦车被冷落在一旁。它的角色是偶尓会有一个半拉子社员,套上一头老牛,高一声低一声地吆喝着,慢慢腾腾去割草,或者拉点零打碎敲的活儿。我当年也被生产队长派去割过草,草割够了,就斜躺在车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那湛蓝的天宇云卷云舒,老牛会自动把你拉回生产队饲养所的。那是怎样的一首田园牧歌啊,现在想来都那样惬意。
当我们归来的时候,西天上铺满了灿烂的云霞,那轮夕阳做着最后的奉献,它依依不舍,努力地把自己的余晖留在天边。
今夜,会有一挂老车,沿着故乡的路走进我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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