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的复仇

看过一个视频：一只体形跟鸽子差不多的喜鹊和一条擀面杖粗、两米来长的蛇在殊死搏斗。二者强弱之势对比明显，但作为弱者的那只喜鹊却毫不畏惧蛇的进攻，死死地缠斗那条蛇。一开始，蛇发出“嘶嘶”之声凶狠反扑，让人阵阵惊呼，为喜鹊捏一把冷汗。但喜鹊毫不畏惧，灵巧地躲闪着，瞅准机会就向蛇的脑袋猛啄。在喜鹊一次次凶狠的啄击下，蛇逐渐失去斗志和气力，打算沿着水沟向旁边大树爬去，但却被喜鹊一次次拽着尾巴拖回。终于，蛇的脑袋被啄得血肉模糊，瘫在那里一动不动，死了。但是喜鹊仍不肯放过，继续猛啄蛇明显凸起的腹部。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使得作为弱者的喜鹊如此豁出命来攻击显然比它凶猛百倍的大蛇，并置其于死地呢？围观的人们剪开蛇隆起的肚子，发现里面是一只刚被吞下肚腹的小喜鹊。

　　无独有偶，《聊斋志异·禽侠》中也记叙了一个类似的故事：天津某佛寺，鹳鸟夫妇在屋脊端鸱尾处营巢育雏。但每至雏鹳羽毛将丰，栖身在屋脊的一条大蛇就爬出来把雏鹳吞吃净尽。如是三年，人们猜测，鹳鸟夫妇不会再来了。但转年，它们仍飞了回来，依然在原处营巢孵雏。只是有个怪事，有一次在小鸟快要长成的时候，鹳鸟夫妇离开了三天才返回。这时，大蛇又爬上来打算享用美味了。它刚一接近鸟巢，鹳鸟夫妇就惊慌地飞上高空，急切地哀鸣。此时，人们忽然听到一阵呼呼的风声，天地暗淡下来。大家抬头仰望天空，只见一只凶猛的大鸟，羽翅遮日，疾如暴风骤雨，从高空猛扎下来，用爪子袭击蛇头，一下子就把蛇头敲掉了，并把殿角摧毁几尺，然后飞走了。鹳鸟夫妇紧随其后，好像是给它送行。鸟窝倾覆，仅剩一只雏鹳存活，鹳鸟夫妇哺育小鹳长大，与其一起飞走了。蒲松龄分析说：“三年而巢不移，则报仇之计已决；三日不返，其去作秦庭之哭，可知矣！”作为被侵害的弱者，鹳鸟夫妇既有复仇的决心，又有请求强援的计谋智慧，最终铲除邪恶，报仇雪恨。

　　一般来说，丛林之间，广大的弱者只能是强者的口粮。但也不尽然，身负奇冤、心怀弥天大恨的弱者，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智慧和力量。它们卧薪尝胆，等待时机，最终以弱胜强，报仇雪恨。这让人不由得感慨系之：禽鸟走兽尚且若此，作为万物之灵的人，蒙受奇冤大辱当如何呢？

　　《聊斋志异·商三官》讲述的就是弱女子商三官以过人勇气和智慧手刃豪强、为父报仇的故事。三官之父是读书人，因醉酒与本邑豪强发生争执，而被豪强指使家奴乱拳打死。两位哥哥告官不赢。三官认识到，官府、豪强沆瀣一气，天下并无阎罗包公，从此便走上独自报仇之路。她婉拒婚姻，女扮男装，化名李玉，拜优人为师，终于等到去豪强家献唱祝寿的机会。豪强被这个“貌韶秀如好女”的男优迷住，留“他”过夜。等到奴仆觉察异样破门而入，才发现豪强已身首相离，而那个男优也已自缢身亡。

　　还有一些弱者，既无力亲手复仇，也不能寻来援手，却能以至深至痛的幽怨和至惨至酷的自残自戕，直击那些良知未泯的施害者的心灵，让他们背上沉重的心灵包袱，使其一直活在阴影和忏悔之中。日本古代志怪小说《鸳鸯》里就讲了鸳鸯复仇的故事：一对幸福偕游在水面上的鸳鸯，其中雄鸳鸯被一猎师射杀。雌鸳鸯夜间化身美貌女子出现在猎师梦中，凄惨哀切地诉说曾经的恩爱幸福生活以及丧偶后的哀痛心情和伶仃之苦，并誓言决不独活，最后约猎师第二天在湖边见面。猎师如约来到湖边，果见一只鸳鸯向他游来。那鸳鸯目不转睛地瞪视他一会儿后，竟以尖锐的喙猛啄己身，直啄得“遍体鳞伤，肠穿腹裂，转瞬惨死”。此后，猎师剃发出家，做了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