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与掌故

在网上读到一则关于李叔同（弘一法师）出家的“段子”，其大意是：李叔同从日本归国，回到家乡，然而一切已物是人非。家中遭了战火，一片狼藉。他去找女友。他们曾经有过约定：他离开她去外面闯世界，学了本领回来找她。如今他学成归来，却找不见女友的踪迹。辗转打听后，他才在杭州找到自己的红颜知己。出乎意料的是女友的样子他已经完全认不出了。她对他说：你家有那么多的祖产不去继承，偏偏要跑到东洋去学什么绘画和美术，干这些破玩意能赚钱养我么？他明白了，一切都变了，回不到过去了。大彻大悟之后，他留诗一首（即《送别》）便剃发为僧，皈依佛门。

　　很明显，这个“段子”是靠不住。李叔同是1907年从日本回国的，《送别》是他1915年写成的，他的出家则是在1918年，中间都隔着长长的岁月呢。

　　李叔同为什么出家？最近在网上看到一段访谈——被访者，《他在红尘看风景——弘一大师传》的作者康蚂称李叔同出家有三个原因：一、有更高的灵魂追求。丰子恺有人生“三层楼”一说：“我以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为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就是宗教。”李叔同在第一、第二层楼的生活，都得到了，都满足了，便想更上层楼。二、有情感纠结。李叔同有两个妻子，一个是中国的，一个是日本的。这两个妻子他都爱，也都爱他，这令他无所适从，“痛苦不堪”。三、身体不好。李叔同一直有神经衰弱，晚上睡不好觉，这同样令他“痛苦不堪”。他听人说，找个清净的地方安心静养，此病会不治而愈。我个人认为，这三个理由很有说服力。

　　不过，当我看到上面这个“段子”时，不由地想起了有关柯南道尔的几则掌故。

　　柯南道尔是写《福尔摩斯探案集》闻名于世的。可他的出道并不顺利。他的第一篇《血字的研究》写出后，寄给了几大书商及出版社，均遭拒绝。有家出版社拒绝的理由很奇葩：你的这个小说，作为长篇太短，作为短篇又太长。

　　然而，当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出版后，霎时便引起轰动，令无数读者疯狂热追。但是，当柯南道尔声名四播后，他渐渐地对这个话题感到厌倦了。其理由是：“我不能只写福尔摩斯，这样也显得我太没水平了！”于是，他就让福尔摩斯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死了。主人公死了，其探案故事便宣告结束了。

　　终结了“福尔摩斯”之后，柯南道尔又写了一部小说——《被遗忘的世界》。这是部科幻小说，写的是一个年轻人随一位科学家去寻找史前生物的故事。那位科学家坚信在南美洲的一个高原上依然生存着一些史前生物，包括恐龙。他想去探险，就登报征召同行者，于是这个年轻人就去应征了。这个年轻人随科学家到了南美洲的高原，还真看到了种种史前生物，并成功捕获到一只翼手龙……这部小说写得很成功。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我读它时，仿佛听到恐龙那沉重而有节奏的呼吸，甚至闻得到恐龙身上那温热而腥臭的气息……身临其境，真实可信。

　　可是，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呢？因为这部小说的“引子”：这个年轻人向他所钟情的一位小姐求婚，可那小姐问他：向我求婚，你有什么本领？你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英雄事迹？为了这位小姐的这句话，这个年轻人才去找那位科学家一道去探险的。然而，当这个年轻人历经九死一生，终于令自己的事迹轰动整个伦敦的时候，再去找那个小姐。此时那个小姐已是人妇了。年轻人很是惊异，指着她又矮又丑的丈夫问道：你说说，他有什么本领，有什么英雄事迹？没想到那个小姐却说：你不爱我！你若爱我，怎会抛下我，去那遥远的南美洲？

　　这个年轻人的故事，和上面关于李叔同出家的那个“段子”，是不是有点像？

　　这个年轻人的故事讲完了，可柯南道尔的故事并没有完。柯南道尔不是让福尔摩斯摔死了吗，却惹了众怒，众多的“福迷”不干了，甚或直言恐吓他：你得让福尔摩斯复活，不然的话，我就宰了你！柯南道尔吓坏了，不得不写《归来记》，让福尔摩斯重现探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