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所叙许多写字的事,尤其是那篇《宿诺》,不仅谈及张充和,更多的回忆是我的父亲靳以。黄裳先生的笔惟妙惟肖,在他的笔下,我清清楚楚看到父亲:“从靳以的这封短信里,似乎又活龙活现地看到了他这个人。他善良热情,关心朋友,爱护朋友……仿佛可以看见、听到他那胖胖的双颊上蠕动的微红,眼睛后面眯缝闪动的双眼,好像有点口吃似的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他那总是抹不掉的微笑和一会都停不下来的动作,这一切都永远消失了。记得我托他请张充和写字,也不过说过就算了。也许开玩笑地催过他。可是他却郑重其事地记在心里,在写这封信时还不忘记提一笔。”
多么动人的描述,温暖我的心。
于是隔了三十多年,张充和的字《归去来辞》送到了,然父亲早已不在,空留下写字人的“一叹”和受字人的“痴坐了许久”。
这本书内,还刊有父亲写给黄裳先生的一幅字,除此之外,我还读到以下的信息:
“失去的墨迹中就有靳以写的一张。他不是书家,但字迹却是秀丽的。平明出版社有许多新书的封面,就都是巴金抓住他写下的。”
“平明出版社有许多书的封面都是请他写的,如汝龙译的契诃夫小说集,好几十本,一色都是靳以的手笔。”
而据我所知,1948年7月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萧乾所著《创作四试》,封面题字即是父亲,这得到过巴金的确认。
至于1954年12月由平明出版社出版的萧珊译的《别尔金小说集》,封面上的书名,也是父亲题写的,我是亲历者。
虽说此书出版是1954年12月,距今已经六十四年,而我当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但萧珊干妈微歪着头,撒娇般地对我父亲说,“章大哥,这本书封面的字一定要你来给我写”,我至今记忆犹新。更令我难以忘怀的是,书出版后,我、我哥,都得到一本干妈的亲笔签名书,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被当作大人对待,我们各人捧着各人的书,好兴奋啊!少年时代的我们,巴不得快快长大,巴不得成为大人,这是萧珊干妈给我们“成人”的待遇。
至于父亲自己的著作,把它们一溜排开,封面上多见父亲的手迹。从1934年出版的《青的花》、1936年的《残阳》、1937年的《猫与短简》、1937年的《靳以短篇小说一集》、1938年的《我的家乡》、1942年的《红烛》,直到1949年以后的《靳以散文小说集》《佛子岭的曙光》《江山万里》《心的歌》……比比见到父亲的手迹,让我感到无比亲切。
感谢这些至今留存于世的书,也感谢我亲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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