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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与恶棍
安德烈·贝恩-若夫鲁瓦评论道,坦率地说,卡拉瓦乔的工作标志着现代绘画的开始。

  卡拉瓦乔出生于1571年死于1610年,也就是说,他活到39岁就死去了,他的画家生涯仅仅十年多一点儿。但现代绘画就是从他开始的。

  1600年,他是突然出现在罗马艺术圈的。罗马正在大建教堂。当时天主教堂需要一种新风格的绘画装饰教堂以打击新教的威胁。卡拉瓦乔的画有一种近乎物理意义上的精确和生动,又具有几乎是戏剧性的明暗对比,这种新风格,达到前所未有的真实性和灵性。红衣主教看中了他的画,召他进宫。从此他就一直走红,且不缺少资助人和崇拜者。当时的罗马城,红衣主教华丽的宫殿之外,游荡着群众,其中包括小偷、娼妓,这些人生活在没有希望也没有恐惧的社会氛围中。卡拉瓦乔就出现在这里,他干两周活儿就能挎剑大摇大摆逛一两个月,还有一个仆人跟着,从一个球场到另一个球场,总是准备争吵打斗,整天惹是生非。因此,跟他在一起狼狈至极。

  他并不生来就是个恶棍。因为瘟疫,他5岁时在一天之内同时失去了父亲和祖父。没有长辈的教导,他四处流浪。他没去罗马描绘画作,如拉斐尔等。他不想,他在普通群众中,他只是睁大眼睛看,他几乎没正经地学过绘画,他从来不学素描。不按学理行事,不要精致美丽,给人以相反的感觉。他画的酒神是个病人,他手中有着葡萄也不是好的,苹果有虫眼。他的人物与观者拉近距离,不高高在上。没有经典绘画中那种“安全距离”,而是向观者扑面而来。在他的作品中,耶稣是一个活生生的凡人,圣母是邻家女儿而非神。他画圣马太殉教,把马太不画作圣人而是一个普通的罪人,突出刺客而不是圣马太。耶稣让人的手指探进伤口里以示真实。在罗马没有人这样作过画。人们被震撼了。强烈,刺激,真实。对力量的捕捉没有人能超过他。他画的神都有凡人的皮,透过外表直指内心。他总是把人物置于黑暗中,用一束光突然照亮他们。

  他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但同时又是不折不扣的恶棍。出了教堂,另一个卡拉瓦乔就出现了。他拔出剑,到处惹是生非。在酒馆里吃饭,因菊芋不合口味,和侍者吵起来,他抓起菜盘砸向侍者,并拔出了剑要杀了他。他和助手们经常辱骂别人,因为作诗诽谤他人而被判监禁,他厚颜无耻地在法庭上否认。他被判在家服刑,没书面许可不得离家。警官本来想放过他,他却狂呼道:“爱咋咋地!”于是又被抓起来。

  他的模特儿莱娜是罗马美人,和帕斯卡隆尼相爱。卡拉瓦乔和帕斯卡隆尼大吵一架后,在一天晚上,卡拉瓦乔从背后袭击了他。在朋友和赞助人的帮助下,卡拉瓦乔逃跑了,逃到了马耳他。1906年,在马耳他又和托马索尼因一个女人决斗。托马索尼是剑客,他们相约在网球场决斗。没想到这个剑客却被卡拉瓦乔一剑刺中,倒在地下,面对受了重伤的托马索尼,他又举起剑,吼叫着刺下去。最终托马索尼因失血过多而死。卡拉瓦乔的资助人和朋友又帮助他逃跑了。法院在缺席的情况下判卡拉瓦乔谋杀罪,斩首。并悬赏,只要取得他首级的人就可以用篮子提着来领赏。他逃出罗马,到了那不勒斯,警方和想领赏的密探都找不到他。在那不勒斯,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他。在这段短暂的安稳时间里,牧羊人大卫提着嗜杀者歌利亚头颅的那幅名画,就是在这期间画的。而这个被大卫提着的头颅就是他自己的画像。可以理解为他在忏悔——我把头颅都交出去了,总会得到原谅吧?这段时间内,他的画作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感。1609年他又在那不勒斯卷入另一场争斗。有人要取他的性命,他只好又逃亡。易怒,拔剑,狂吼,奔逃,是他的整个生活。

  在圣约翰骑士团的庇护下,他又获得了一段创作时间,创作了《施洗者圣约翰蒙难》这幅名画。这是一幅几乎跟电影银幕一样大的巨幅画,画面上施洗者被一个身材健美的杀手按在地下,这个杀手握着利刃正在割下约翰的头颅,而旁边有一个美丽的少女手捧有百合花纹饰的金碗,准备接受约翰的头颅。这表现了双重的残暴。最让人费解猜疑的是卡拉瓦乔在画上的签名,他把他的名字写在约翰血泊中。这个签名仿佛在血泊中呼喊着,制止暴力,制止暴力!卡拉瓦乔要赎回自己,制止暴力。

  骑士团是一个有着巨大权力的组织,卡拉瓦乔在这里又因为攻击一位团员而被投进监狱。但是他又逃跑了。途中他在客栈又与人打斗,被打得遍体鳞伤。他沿着海滩向北奔逃,没命地跑啊跑啊,最终,精疲力竭倒在沙滩上。而此时,教皇的一个侄子为他取得了赦免,他却一无所知。大海的波涛汹涌呼号着,一个永远在灵魂与肉体中挣扎的天才停止了呼吸。这天是1610年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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