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为己与为人

张鸣教授曾提到“双尺度”的人生现象问题，就是说一个人对自己和他人是两个尺度的。他举例说，亲戚朋友之间，彼此交往，有意无意，一般会把自己对人家的好放大一些，而无形之中，把人家对自己的好，缩小若干；亲戚中有谁发达了，一定想办法沾点光，但反过来，如果自己过好了，根本就不会理穷亲戚。

　　类似现象其实很多。比如一些贪官要求其他人廉洁奉公，自己却贪赃枉法，被称为“双面人格”；一些人要求别人有规则意识，可一旦自己有机会走捷径时，就无所谓规则了；有的人自己不守时没事，别人不守时就不可原谅。这些现象可以叫“双尺度人生”，也可以说是做人的“双重标准”；其实，对其个人而言，是“单一尺度”“单一标准”，即为了自己。亲戚发达了想沾光是为了自己过得好一些，自己发达了不理穷亲戚是为了自己轻松，不背“包袱”；贪官们大谈廉洁奉公是为了自己的公众形象，贪赃枉法是为了一己私欲。

　　既然是为了自己，那么在价值选择上就难以具有统一性。学者韦政通指出：“这一代的年轻人，传统对他有利，他就取传统；现代对他有利，他就取现代。自由恋爱是现代的，所以他们不要父母干涉，对父母的经济依赖，他们照样视为当然。”

　　利己是人之本性，但一个人无节制的选择利己行为，背后的原因是复杂的。有的是做人与修养的问题，比如有人看见富亲戚会想着沾光，有人则能自力更生、贫贱不能移，不会因亲戚没帮忙而心生怨恨；有人富了对穷亲戚唯恐避之不及，有人则会扶危济困。

　　有的既涉及个人修养也涉及制度。拿平常开车来说，之所以大多时候是畅通无阻的，缘于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不会乱来，更重要的是背后的交通规则是透明的，执法是严厉的。这个时候，为自己着想带来的效果是好的。但当两车狭路相逢时，需要的不是勇者胜，而是必须相互礼让，相互理解，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还有的涉及文化因素。据韦政通先生分析，中西文化冲突带来的问题是全面性的，很多人对传统对西方，对新的方式和旧的方式，都缺乏真切的认同，因此造成价值的虚无感，而持久的文化冲突会导致生活的失调。他说：“在中国现代化的过程中，由于新旧之争，在观念上形成长时期的胶着状态，但社会的实际情况却在加速转变中，于是标准与现实生活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人的适应也越来越困难，遂产生另一种现象，年轻人对传统采取冷漠的态度，对现代则趋于功利，似乎成为价值圈以外的一群失落者。”当人急功近利时，那么很多时候的选择就是为己的。

　　而从广阔的生活来看，“双尺度”现象几乎涵盖人生的每个角落。对于一些人，道德、法律都是为别人设置的，并不是为了约束自己；对于芸芸众生，让自己与别人使用同样的标尺，可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所以我们常说要以上率下、以身作则，更把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放在嘴边，都是为了让自己和他人使用同一标尺甚至更严格的标尺。可惜，我们实际上习惯的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结果就是自己怎么样都对，错误永远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