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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生死之门

生死之间,仿佛只隔着一扇窄门,谁也不知道,人会在何时、何地,被命运的大手轻轻一推,就从生之门,跌入死之谷。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他在心智尚未成熟时,倘若陡然让他面对死亡或残疾的威胁,会是怎样的茫然和惶恐?
    我老家的小学教育是五年制。小学四年级时我辍学了,家里实在有太多农活要做,没人帮助母亲分担,作为留在她跟前的儿子,我责无旁贷。

    但就算没有在学校念书,我依旧如饥似渴地坚持学习,只要有空就会看看书本,拿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十一岁,我依旧回校参加了小学升学考试,顺利升上了初中。
    我以为能在镇上念中学,能坐在明亮课堂上听讲,就是人生命运好转的开始,却不知狰狞的怪兽,就躲在这欣喜背后,伺机跳将出来,以见血封喉的方式,来一次寒彻骨髓的恐怖突袭。
    刚在初中上了两个月的学,我身上发了怪病:以左腿膝盖为界,向上,大腿肿胀,渐渐肿大发亮,如同水桶;向下,由于血液循环不畅,小腿肌肉萎缩,渐渐无法正常承力行走。

    我每日必须承受钻心的疼痛,实在忍不住时,试图用腿撞击课桌以减轻疼痛,发出咚咚声响,让我同桌和邻座的同学无法正常上课。

    学校的老师很给我买了药吃,但一点都没见好,实在无奈,只能通知母亲来学校接我去求医问药。
    母亲带我去我们队上的赤脚医生那儿看病。赤脚医生捏了捏我已经萎缩的小腿,看了看比右大腿粗壮很多的左大腿,仔细看了看掌心——两只手掌往外渗冒的,是黄色的浊汗。

    赤脚医生长叹一声,对我母亲直言以告,说我的骨油都从手板心渗出来,人莫得救了。母亲一听,如同遭了晴天霹雳,好好的儿子,才十一岁,咋就没有救了呢?
    母亲不甘心,又带我去定水镇医院看病,医生一番检查后摇摇头,说趁着这条腿还没彻底坏死,赶紧到大医院吧。于是,我被送到了南部县城的医院。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南部县医院是村里人得病的最高治疗场所,即使七八十岁的老人家,恐怕一辈子都没这种就医机会,我这个十一岁的娃娃,不但跨进了南部县医院,一住院就是四五个月。

    为了给我凑够医药费,家里又是卖粮又是卖猪,在亲戚朋友那儿到处借钱,让我有机会接受医院治疗 。
    我躺在医院里打针吃药,我一边治病一边安心地看书。除了自己手中的中学课本,还搞到一套当时初高中全科课本,我看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如影相随的疼痛,这真算得上少年时代一段惬意、安然而闲适的岁月了。
    这么多医生护士照料着,我的左腿还是没有变好的迹象。医生了解到,从几年前开始,我走村串户收破烂时,为了退热,总是看到水塘就扑腾下去,湿淋淋一身衣裤贴着皮肉,在大太阳下穿着晾干。当时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后果,用中医的话说,是体内积了太多的“湿”,用西医的话说,是伤到了骨膜。

    一个幼嫩的还没发育成人的少年,身体各个零件都应该是娇嫩脆弱的,我这么不管不顾地在烈日暴晒下“扑水”,从两年多前,就埋下了病根祸端。
    那是一种怎样的身体之痛呢?没有哪一刻暂告消停过,只能分为“十分猛烈”和“一般猛烈”两个程度。“十分猛烈”时,如同千万根银针同时扎向我的腿脚,骨头缝缝都被针扎,扎上了最敏感的神经末梢,全身上下,如同网状,这里的神经被刺痛了,瞬间就勾连起那里的痛楚来。

    而“一般猛烈”也没多享受,那是服下止痛药,药效最强的一段时间,会感到左腿受无数只蚂蚁咬噬,它们密密麻麻地趴伏在我的病腿上,一口接一口,冷漠地蚕食着我的身体,有种钻心而麻痒的痛感。
    幸好我还能看书,转移一下注意力。医生和护士都喜欢我,夸我坚强,痛得青筋直跳也不瞎闹乱嚷。他们也想治好我,但眼看治了四五个月,病势非但没有好转迹象,还在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有些束手无策的医生叫来母亲,直截了当告诉她,说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截肢。

    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医生让她和家里人商量一下,但她能和谁商量呢?我的哥哥姐姐,将衣服兜裤子兜角角分分的硬币都凑起来,也不过七八元钱,别说上手术台了,继续留在医院打针吃药的住院费都不够。母亲伤伤心心洒了一场泪,地里还有很多农活等着她,她只有吩咐哥哥,让他借个板板车拉我回去,她要先赶回家干农活了。
    哥哥第二天帮我办了出院手续,板板车也借好了。我坐在板板车上面,从县城医院到家里,有十公里路,哥哥在前面拉车,我惶惶然坐着,我们没有交流一句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医生护士讲话并不避讳我,大概他们当我是不懂事的娃娃。从他们嘴里,我知道自己不截肢就会死的事实,母亲号召哥哥姐姐们掏出所有的钱,凑不起天文数字一般的手术费。我明白了:此行回老家,是回去等死的。
    可是,死是什么呢?即使曾经亲自经历过父亲的葬礼,但我对死亡,还是缺乏鲜明的概念。死亡是一个人睡着就再醒不来了吗?是一个人摔倒再也起不来了吗?换到我身上,难道是一直一直腿痛,痛到某一天,忽然就痛死了吗?我不知道,也不懂得死亡意味着什么!
    但我明明白白地懂得了害怕,恐惧如同蛛网包裹住我。正因为不懂死,我才这么害怕,怕这趟长长的归乡路走完,紧接着我要赶赴一个又黑暗又潮湿又恐怖的幽冥地府,那儿有牛头马面,有怒目阎王,动不动就让人上刀山、下火海、丢油锅、入针毡。
    越想越恐怖,我抬头望一望天。那天天气很不错,碧空白云,还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自头顶飞过。风吹过来,路两旁的树叶和地里的玉米杆哗啦啦地拍起小巴掌。

    这是我平日见惯的乡景,不知为什么,这天竟用了诀别的心来看它们,仿佛这是我在人世的最后一眼,像病房那位好心的阿婆说的吧,我是一个造孽娃儿,还没成人呢,就要等死了。
    等——死,一个“等”字,是比“死”还要重千钧的。
    我回到家,才知道连家都住不得。不是家里容不下我,而是我在县医院住院这段时间,家里危房年久失修,眼看就要坍塌,母亲很辛苦地搬采了一些石头,准备维修危房——再不修,实在是无法住人了。我回家之后,母亲去借了同队杜天安家的一间屋安置我,我便一个人住在别人家中。
    家人现在都以看待“准死人”的目光来看我了,他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走”。但按照县医院大夫说的那样,我已经是个被判了死刑、必死无疑的人,我在人世的分分秒秒,更像是偷捡来的光阴,我们都在耐心地等着“黑白无常”何时到来,可能会悄无声息,也可能大张旗鼓,像是村里胡子最长的老爷爷讲的那样,手持锁链,一把套上我脖子,便将我的三魂七魄,拖入深深的地府。
    我对自己未知的死亡,带着十二万分的恐惧。家人呢?一开始他们是哀怜,毕竟我是骨血至亲,才在世间走过了短短十一个春秋,这么短暂,这么急迫,难道我真是传说中的短命鬼投胎,到人世行一遭,不过是徒惹家人伤心一番?

    过了没几天,家人开始觉得我是个累赘,本来家里请人维修危房,家人也要搭手帮忙,有田间地里的活要忙,猪要吃食鸡要喂,还得每天顾到自己的肚子不饥,哪里分得出多余的心神来看顾我呢?

    但我依旧会呼吸,会哭会喊痛,还是一条命,家人不看顾也不行,想扔弃我完全置之不理也不行。于是,每天早上送一碗饭过来,都变成了堪堪令人发火的苦役。
    我睡在杜天安家中,毕竟是寄人篱下,住在人家的屋檐下,一种巨大的陌生感始终挥之不去。晚上睡觉,我总要战战兢兢地插上门闩,我本能地怕着这一切:窗外的黑,漆黑深处的未知东西,比如说,鬼。

    谁知道黑白无常会不会趁我睡着了,推门而入,直接将锁链往我脖子上一套,然后锁我出去啊?如果我今晚还好端端地睡在床上,明天早上就丢了三魂七魄怎么办?如果鬼从窗口翻进来,一口一口吃掉我的心脏怎么办?我越想越觉得手脚发凉,加之身体的疼痛绵延不绝,有时拖沓到半夜,才勉强能闭上眼睡着。
    这一睡就睡过了头。早上母亲送饭过来,她端着碗在门外砰砰地敲,敲了好几下,我才从梦中惊醒,浑身上下疲惫极了,不像在床上躺了一夜,倒像是半夜出去和夜叉打过一架。我拖着一条使不上劲的病腿,颤颤巍巍一瘸一拐地过去给母亲开门。

    门开了,母亲是一张怒意难消的脸,她恼恨我插上门,老半天才过来开,白白耽误了她干活的功夫。恼怒之下,她慌不择口地咒骂道:“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家里也轻松些,现在这么不死不活的,个个都要被你拖累死!”
    母亲骂完我,将饭碗往我手里一塞,转头就走。她单薄的身影,在清晨的薄雾中走得那么决绝,我甚至不敢开口喊一声妈。那时,我委屈得吃一碗饭,流半碗泪,生怕母亲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是拖累死全家人的累赘,活着就让他们都跟着我吃辛咽苦。
    直到现在,我自己也有了孩子,才真正明白:世上没有哪一个父母,会对自己的儿女狠心至此,厌憎他们,诅咒他们,弃绝他们,让他们去死。

    母亲对我的爱和心疼有多深,她眼睁睁看我等死的绝望和痛楚就有多深,这疼痛如同大山巨石般压垮了她,她唯有通过骂我几句,来释放心中累积得快要爆炸的压力和情绪。
    不光是母亲,兄弟姐妹,都在等我死,可我偏偏死不了,一口气吊在那儿,不上不下,疼痛依旧时时刻刻来报到,死神却始终不见踪影。

    一个多月过去了,家里危房稍微整修得能住人了,我被接回去住,但刚回去,家里的茅坑又垮了。都市人大概不能理解农家茅坑对农人的重要性,它不光是人们“方便”的地方,还负责收集农家肥,垮了茅坑,直接影响的是地里庄稼的收成。母亲赶紧从邻近大队请来一位叫郑洪科的石匠砌茅坑。
    这位郑石匠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在帮我家干活时,耳畔老传来“哎哟哎哟”的惨痛呼叫。他心里发憷头皮发麻,心想大白天的,哪个在这儿鬼哭狼嚎?

    于是,活路也不忙做了,郑石匠拍拍两只手,循着声音一直走进屋里,看到躺倒在床上、半人半鬼的一个孩子,左腿呈现出骇人的样貌——膝盖上方肿胀如桶,膝盖下方细瘦得像芦柴棒。
    “哎唷!”郑石匠惊呼。
    我应和着他呼痛。那种排山倒海的“十分猛烈”的疼痛感又袭来了,医院开了一些止痛药给我,但现在吃药已经感觉越来越没有效果,“十分猛烈”的疼痛时间,远远超过了“一般疼痛”。
    郑石匠不但是个好奇的人,还是个热心的人。他倘若没有看到我的“尊容”也就罢了,一旦看到,便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我母亲刚从地里回来,他就一把拉住她,要同她说件事。
    郑石匠是向母亲推荐一个名叫郑洪烈的医生。那时我家是碧龙观村十一大队,郑石匠和郑洪烈住在十二大队,请来看诊也方便。郑石匠不遗余力地推荐,说郑洪烈医生神得很,已经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死马当作活马医嘛。
    “死马当成活马医……”母亲嘴唇翕动,念念有词,反复叨念这句话。
    我们大队有个孩子,从小从十二大队抱养过来的。他听说母亲要找郑洪烈来看我的腿,特意跑来好心地告诫母亲,说郑洪烈是个卖狗皮膏药的,一个卖狗皮膏药的人说的话你都能信吗?母亲沉思了一会,还是决定请郑洪烈来看看,母亲的意思是,既然家里都穷成这个样子了,还怕他骗吗?
    于是郑洪烈被请到了家里。那时在南部县偏僻农村,他的穿着打扮,简直太摩登,穿着一尘不染的的确凉白衬衫,衣服下摆掖进裤腰和皮带里,梳着一个油光光的分分头。

    我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去,心想苍蝇到了他头上,恐怕都需要拄拐棍。郑洪烈派头摆得足,一抽出钢针来,又吓人一跳:人家大夫用的银针都是头发丝那么粗,他这钢针倒有麻绳粗!
    郑洪烈医生手持钢针来扎我大腿,他边扎边对母亲说,如果扎出来是血水,那这个娃儿就没救了,如果扎出来是黄水,就还有得救。母亲紧张地看着他手中粗大的钢针,谢天谢地,扎出来的是黄水!
    郑洪烈收了针,点点头,他给我开了第一服药,其中用上了木别子、马钱子等毒性药物。偌大一包草药,药价一块八角三分,我家拿不出这笔巨款,卖了一些粮食,卖了几个鸡蛋,又去菜地砍了几颗白菜,这才勉强凑够了第一服药的药钱。
    郑洪烈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医生,一大包药熬成一大碗水,分四次喝。他先尝过才给我喝——他亲自来控制毒性,怕用力过猛,一下子把我医死了,反而落个杀人罪名。
    郑洪烈这招“以毒攻毒”,立竿见影。第一服喝药下去,药渣子拿碓窝舂得细细的,用醋调和搅拌外敷在腿上。

    一天后,感觉大腿的肿胀稍微得到纾解,疼痛也轻了几分。但要完全治好我的骨膜病,只靠一服药是不够的。

    郑洪烈在我家几间破房子里走走看看,他抹了抹油光水滑的分分头,又找我母亲商量,说你儿子这个病,需要一段时间来医治和调养,但现在你家这情况,既没有钱买药,也吃不上啥营养,继续拖下去,他可能真的小命不保。我看你家猪圈里还养着一头小猪儿,你好生养着,我把你儿带到我家去慢慢治病,如果到时治好了,你过年前卖了猪儿的钱,给我传个好名声。
    原来郑洪烈晓得连我们大队的人都在背地嘲笑他是个“卖狗皮膏药的”,人要脸树要皮,他也希望能通过我树个“标杆”,摆脱自己在人们心中的不良印象。也许是因缘际会,他刚好遇上了我,我病得连大医院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一心等死,如果他医不好我,也有说法,如果他救好了我,那该是多大一桩功业,多了不起一个成绩。

    郑洪烈说完这话,赶紧又补充道,如果我不幸被他治死了,母亲也不能找他闹。
    母亲同意了,只要我还有一线生机,哪会不同意去试试呢?于是,我这匹“死马”,被带到了邻村郑洪烈医生的家。

    郑洪烈家里生活比我家好得太多,他家里有药箱小屉,有前辈流传下来的汤头歌药书,更有白米净面、鸡蛋猪油。我从来没吃那么饱那么好,在郑家住着,好吃好喝,吞吞药、扎扎针,无需我做多少活。闲了,我便继续看书,看中学教材,也背汤头歌。

    郑洪烈看我自学中学课本,啧啧称奇,把他一对儿女喊到跟前来,让他们向我多学习,那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不好意思地你推我搡嬉笑一番,又各自玩耍去了。

    郑洪烈再看我背汤头歌,夸我踏实肯学,有意招我为徒弟,在我腿脚近乎痊愈,行路不成问题时,他还专程带我赶了两次场,和他一起卖狗皮膏药。
    可能我真不是干营销的料,和郑洪烈的巧舌如簧比起来,我算是长着“笨嘴拙舌,聪明肚肠”,腹内自有千万语,也是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他收徒的想法就此泡汤。

    经过半年时间,我能走能跑能跳,踩着一双好腿脚回到家。母亲见了我,没有迎过来,反而一转身进了厨房。我追到厨房才看到她在给我烧溏心蛋,一边烧一边撩起围裙下摆擦拭眼角。

    在乡下,父母对子女的爱,都是深沉、内敛、朴实如同泥土的,也许不如都市白领父母那么情感细腻、精致周到。但母亲为我做的每件事,我都深深记得,也永远感怀她的爱意,哪怕这爱是带着粗粝的外壳,裹着坚硬的外衣,我也从未怀疑过母亲这份爱的真挚与笃厚。

    在我病得最痛苦,徘徊生死之门时,母亲曾说过让我早死的气话,那时我没怪过她,现在更加不会了,我知道她诅咒的不是心爱的儿子,而是多舛的命运,她甚至诅咒自己——是自己这么无力,这般没用,才会护不好她的儿子,让他小小年纪就受这样大的苦楚。

    她的内疚,深得像一潭湖水,丢一颗小石子下去,半天都落不到湖心。母亲爱我,用行动而不是语言来表达她的爱,用她此刻欣喜激动的眼泪而不是一个久别的拥抱来表达她的爱。
    我看着母亲忙碌煮饭的背影,静静的,没有过去打扰她。那时的我还太小,今天已年过不惑的我,明白了当初母亲激动得不敢立刻来抱抱我拉拉我手的羞怯。都是因为太在乎了,我仿佛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她差点就在人世间与我离散,天可怜见,我们母子情分未断。我能遇上郑洪烈医生这样一段机缘,又将我治好,送到她跟前来。

    她被这盛大的喜悦弄晕了头,煮好了溏心蛋,往我手上一塞,还是不说话,直接拿农具下地去。我要跟着母亲去干活,她拒绝了,让我在家慢慢吃点东西再说。母亲的手按压着我的小手,我贪婪地感受着这久违的母亲的温度,眼窝一热,几乎要哭出来,幸好母亲已转身出去。
    母亲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到了年底卖掉已经喂大的猪。我们真的给郑洪烈“传了名声”,敲锣打鼓送了锦旗,演了一场坝坝电影。虽然还是有很多人都说他是“卖狗皮膏药的”,但我在心里却一直感激他,因为他真真切切看好了我的病,给了我一个健全的身体。
    回想十一岁时,我就这样无限逼近死亡。生死之间,仿佛只隔着一扇窄门,谁也不知道,人会在何时、何地,被命运的大手轻轻一推,就从生之门,跌入死之谷。

    我也曾懵懵懂懂地畏惧死亡,在我还不懂得为自己难过悲伤时,恐慌如漫漫黑烟,充斥了我的心。这一年光阴,仿佛我只是从十一岁的孩童,变成了十二岁的少年。但只有我知道,徘徊过生死之门的我,犹如脱胎换骨,犹如再世为人,这漫长的一年呐,我被烈火焚烧筋骨,被碱液浸泡身心,被血水煮沸惶恐。最终,我和命运的初初博弈,取得了胜利。
 

    杜阳林,四川南部人,少小贫困,自强不息,以笨拙笔触,开创自我天地。多年躬耕不辍,岁月荏苒,初心难改。愿以有温度的文字,写人生悲欢,呈世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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