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房子

杨立明

周围那些普通民房被拆得七零八落，唯独这座老房子还矗立在那儿。而且，院里那棵陪伴了他半个多世纪的石榴树，居然也没被砍掉。老人笑了……

老人与这座旧房子厮守了一辈子。老人习惯了每天早起扫扫院子，然后站在石榴树下，活动活动身子，泡上一壶茶，独自坐在马扎上，慢慢品着，欣赏着清静的院落。灰砖小瓦的房屋沐浴着灿烂的阳光，使老人不禁又回想起昔日与老伴在一起聊大天的幸福时光。老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很深的感情。

老人一个人住在这里，每天的生活虽然简单却很充实，甚至还有几分舒适。因此，老人并没觉得孤独。

旧城改造的进程很快。在这座城市，几乎每天都有某某片区、某某棚户区又拆迁了的消息传到老人的耳朵里。尽管外边的世界每天都发生着很大的变化，但老人一直固执地认为，拆迁这事儿离他还远着呢。

直到有一天，当看到一张拆迁通知书真的贴在了街头墙壁上，老人的心才咯噔一下，感到好像世界末日真的到了。但老人仍然很倔强，尽管大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却仍不服气地摇着头，东家窜、西家跑，不停地对周围的街坊邻居鼓动说：“他们敢拆！我们就躺在推土机底下！”有人说，老伙计，你这破屋有什么好的？新楼房干净敞亮，起码不用再担心下雨屋漏了是不是？老人立即同那人急：“你搬你走，叛徒！”大家看老人已经铁定了心不搬家，就骂他钉子户，当哪天推土机开到他家门前时，他不搬也得搬，别看他现在这么牛气！

果然有一天，拆迁大军“兵临城下”，老人也没了倔脾气。老人打开大门，看到街上的男人女人已经开始为搬家而忙碌了。过去他所熟悉的街道，左邻右舍那些高高低低的房子，在一夜间不复存在了。呈现在眼前的，不是几座拆了一半的旧房子，就是一段段断壁残垣和一片片瓦砾山。老人又关上门，踟蹰在旧房檐下，陡然生出一种难以割舍的惜别之情。

那几天晚上，老人拄着拐杖，嗫嚅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仔细察看着院子的角角落落，站在他与老伴聊过天的地方，注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