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世界

□李鹄

早上出门，等电梯时，经常碰到我的邻居阿姨。她是一个退休工人，退休后参加了锣鼓队，就是那种庆祝新店开业的业余老年锣鼓队。有时候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制服，背着腰鼓去参加演出；有时候着一身运动装，到小区广场晨练。任何时候见她都是衣着干净得体，精神抖擞。

出小区的小路尽头，正对着一个废弃工地外侧的铁栅栏。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头，一个残疾可能智障的男子，还有一把轮椅，除了极其恶劣的天气，他们都会准时出现。从他们的长相行为举止推断他们可能是一对父子。轮椅有时候空着，有时候满着。空着的时候，中年男子必定在抓着铁栅栏艰难地行走，老者在一旁小心护着。满着的时候，残障男子坐在轮椅上，老者在附近晃头扭腰弹腿。他们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愉悦或痛苦的表情。也许他们已经习惯了生活的磨炼，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拐上林荫道，前面是一个违章建筑。那是一个搭在人行道上的简易老年麻将室，还有他们的厕所，一块裹在树上的白布和一堵围墙组成的三角形，可以看到如厕者的头和脚，不时有骚臭味飘出。棋牌室里总是生意兴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们不惧风雨，不畏寒暑，消磨着他们所剩不多的时光。

绕过路障，一群老人在下象棋、侃大山。这里不时会爆发出关于棋局的激烈争论，天冷的时候旁边会生起一堆火，一群人蹲坐一圈，一边取暖，一边气氛热烈地商讨国事。

紧挨着的是一个自行车修理摊。摊主是一个戴老花镜的驼背老人，还有一个衣着讲究的大个子打下手。我曾在这里换过一个自行车内胎，我在其他修理摊问过，换内胎最低也得30元，在他那里只要13元。结账时我给他15元，他找了半天没零钱，我觉得比其他家便宜多了，就跟他说：“15吧，别找了。”他拉着不让我走：“说好的13，就是13。”非得到商店里换了零钱给我。有一次，我用他的气筒给自行车打气，那个大个子没在，我就问老者：“你那个大个子助手去哪了？”“哦，那是我儿子，他去香港出差了，平常没事的时候给我临时帮忙的。”有着这样一个大老板儿子，还出来摆摊修自行车，用一句难听的话“真是吃饱了撑的”，可能他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有个事做罢了。

林荫道的尽头就是公交站台。总有一些老年人不在家睡觉，一大早过来挤公交凑热闹。“阿姨，您买的百合挺好看的，多少钱一支？”一个朝气的声音打破了车厢的沉闷。我这才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一大束百合，旁边同样满头银发的老伯则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瞬间整个车厢有了春的气息，像我一样，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一大束洁白的百合上。“去花卉市场买的，早上的花最新鲜啦，我买的是双头百合，每支两个花苞呢，20元一支，一共买了八支160。”“叔叔阿姨好有生活情调啊，一大早跑那么远去买花，您家里也一定非常干净整洁。”“小伙子真会说话，哈哈，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我和老头子都退休了，儿女们都忙，我俩闲着没事出来遛遛，买几支百合装点一下，家里也不会太冷清，哈哈。”车到站，老两口互相搀扶着下了车，车厢里仍残留着百合的清香。

老人的世界，多数人都选择了有意忽视。并不是吃好穿暖衣食无忧老人就会过得幸福，他们的精神世界才更加需要关注。为什么他们要去那空气污浊、四处透风的麻将室里打麻将，为什么大冷的天他们宁愿蹲在大马路上烤火聊天，也不愿窝在有暖气、有空调的家里？他们不过是渴望有人陪伴，有人聊天。儿女们各忙各的，空荡荡的家里，虽然温暖，却并不温馨，所以他们才会去人多的地方，哪怕环境恶劣一点，哪怕谁都不认识，甚至于说话插不上嘴也没关系，只要听听人声，也是好的。不管是发挥余热打腰鼓、修车子也好，还是无所事事打麻将、侃大山也罢，他们真正需要的是有人认同，有人交流罢了。社会和政府是不是应该给予老年人更多的帮助呢？

（作者单位：郑州市特警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