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实无华的小麦

宋宗祧

先从花儿说起。

通常而言，人们喜爱的花儿不外以下几种：一种是花朵很大、很漂亮的，如牡丹、芍药、荷花。一种是花的气味芬芳悠长，香气袭人的，如桂花、米兰、丁香。还有一种是开花时间很特别、很有个性的，如梅花、迎春花等，大冬天里开花，不同凡响；还有铁树和昙花，一个是多少年开一次花，一个是开花时间很短， 可谓“物以稀为贵”。最后一种是不管漂亮不漂亮，也不管芬芳不芬芳，但能作为菜蔬，供人食用的，例如榆钱、槐花、萱草花等，很实惠。除此以外，还有一种植物的花，尽管从欣赏的角度看，很难与上述那些姊妹花媲美，但人们更关心其命运，这种花就是小麦花。

小麦开花，农民亲切地称之为扬花。如果这时出现连阴雨，就会因授不好粉而影响小麦收成，农民就会很忧心。故而小麦花不是开在人的眼里叫人看哩，而是开在人的心里叫人念哩。

小麦花很小，小得让我们连她的样子都看不清楚；小麦花也不鲜艳，淡白，有一点点的黄，香味同样是淡淡的，可以说没什么看头和嗅头。更让我们不解的是，小麦花开的时间很短，一般只有15～20分钟，比“昙花一现”还短。有人说，小麦是所有植物中开花时间最短的一种。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事实，但小麦花如此低调、如此朴实，一点也不去表现、炫耀自己，真的让我震撼。我们知道，小麦的生命周期非常短暂，只有220~270天。而她开花的那个阶段是她的青春期。按照世俗的看法，小麦在这时候应该尽量光鲜一些 ，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不枉来人世走一回。可是，小麦不这样想。她觉得，正是因为生命短暂，她才不要虚度，才要抓紧时间，努力提升生命的质量。于是，小麦远离了美丽，拒绝了享受，摒弃了自我，戒掉了浮华，选择了唯实，让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奉献这条主线，尽量把开花这个必须经过的孕生籽实的过程缩短、简化、淡化，一俟授粉结束，马上就毫不张扬地奔向那个结出籽粒的最后结果。

小满过后，小麦的籽粒开始鼓涨饱满，到了芒种就完全熟透了。

与莲的“出淤泥而不染”不同，小麦一方面是“出于土而秉承土”，和生长她的土地保持一个肤色，和照管她的农民保持一个肤色，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传承着他们的基因；另一方面是“出于土而献于土”，给大地母亲和农民父亲献上实实在在的、一点也不掺假的籽实作为报答。每当我看到从收割机里喷出的土黄色也是金黄色的麦粒时，我明白了啥叫朴实无华；每当我看到一袋袋雪白的面粉时，我明白了啥叫纯洁无瑕！

小花，低秆，细穗……既没有轰轰烈烈，更没有大红大紫，一生平平凡凡，简简单单，却结出了世界上最实际的、最无可比拟的籽实，养活了亿万人，这就是微小而不渺小、平凡而又伟大的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