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

高玉成

院子里有一棵树，是杨树，我注意它已经五年了。和别的树不同，它不是园丁移植过来的，而是自己从灌木丛中长出来的。它的种子也许是风吹来的，也许是鸟衔来的，也许是铺院填土的时候从外面带来的，反正不是谁刻意种下的。五年前，灌木被园丁修剪得平平整整，它像一支嫰芽，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起初以为是棵草，很快又长出几片叶，证明它是棵树。小风吹过，它摇摇摆摆，像是刚学走路的孩子。没人知道它能长多久、长多大，甚至没人在意它的存在。给树浇水的时候，没人浇它；只有天降甘霖，它才能享受到一份公平。但它好像很快乐、很倔强，自由自在地生长着。

一年过后，它已经一人多高了，但只有竹竿般粗，直挺挺伫立着，两排圆圆的叶子伸展开来，像是些等待拥抱的手。第二年，它好像到了生长发育期，突然猛长起来，不仅长到小腿般粗，而且发了叉、分了枝；叶子不再嫰绿，而是肥厚变深；个头也猛然长到了二层楼高。第三年第四年，它继续茁壮成长着。已经没人可以忽视它的存在了，它用自己的成长证明，它不仅是一棵树，而是一棵非常健康的大树。

现在，它已经冲上五六层楼，比周围所有移植过来的树都高大很多、壮硕很多，一看就令人想起茅盾的《白杨礼赞》，想起“伟岸、正直”、“树中的伟丈夫”的描述。它已经不会被风雨摇动了，只是树叶哗啦啦作响，像是开心的欢笑、胜利的歌唱。也没有人觉得它是野生的了，充其量疑惑谁怎么会在灌木丛中种这么一棵树；但它偏偏不管种在哪，就扎根在哪、成长在哪、成材在哪！

每次经过这棵树，我都会仔细看看它，先是俯视，后是仰视，现在是看它冲天而去。它还在长，它现在也许只是青年，必须根更深、枝更壮，才会叶更茂，才能经受住更大的风雨考验。同时我也很遗憾，当初还有自由生长的一棵杨树、三棵柳树，被园丁无情地铲除了。也许他们认为这些树长得不是地方，影响了观瞻；但他们不知道，一树一风景，一花一世界，只要能长大成材，在什么地方都不会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