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1939

马 兰

我是1939年出生的人，就是在这一年，日本鬼子闯入了我的家乡汝南县。因为是童年，那场战争的记忆像电影蒙太奇般，总是断断续续的。当然，有些还是大人告诉我的。

日本鬼子进村时，我刚出生一个月。贫弱的妈妈正在床上给我喂奶，一个鬼子进屋了，端着刺刀向妈妈吼叫，尚在月子里的妈妈惊恐万分，吓得浑身发抖，因为言语不通，鬼子就狠狠打了妈妈一巴掌。虚弱的妈妈一头栽倒在床上，惊吓、羞辱让妈妈一病不起。我两个月时，妈妈就去世了。村里人说，妈妈就是被鬼子一巴掌打死的。没了娘，16岁的大姐喂养我，大姐17岁出嫁，二姐、哥哥年龄小，爹狠心把我送给了姓马的人家。养父母对我很好，但是我苦难的童年从此拉开了序幕。

老家紧邻京汉铁路和汝河，又在郑州、武汉中间，战争打得异常残酷，有时鬼子吃了败仗，就对老百姓疯狂报复。所以，老百姓看见他们来了就跑，俗话叫“跑老日”。一次鬼子攻打汝河对岸的守军吃了败仗溃退下来，老百姓赶快逃跑，可怜我的生父和伯父没来得及跑掉，被他们抓住，捆在打麦场上，活活砍去了脑袋！母亲被鬼子一巴掌打死，8岁的哥哥得病无法医治而去世，我家因为鬼子的侵略死了4口亲人。

小时候，村里经常过队伍，有灰军装，黄军装，也有骑高头大马的日本人。灰军装的是新四军，黄军装的是国民党的队伍，骑大马的是日本人。鬼子害怕新四军的便衣和国民党的溃兵夹在老百姓中间，每到一个村，就让村里人指认自己的亲人。邻村里有几十人没人指认，鬼子就把他们拉出去铡了。村里啊，血流成河，哭声震天，这几十人，有外乡人，也有本村人，家里人不在家，没法指认。

我今年75岁了，战争也过去了70年。垂老之际，想起来那场罪恶的战争，我还历历在目，夜里还老被噩梦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