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节奏

关中马

多彩

眼睛

刚开始，秋天丰盈而喧闹。田野的玉米秆、高粱秆几乎遮天蔽日，低矮却健壮的辣椒秆、棉花秆、大豆秆，沉沉甸甸，果实累累。金黄的玉米，洁白的棉絮，硕大的红薯，粉红的苹果，黄澄澄的酥梨，墨绿的猕猴桃，以各种色彩和形状装点秋天的田野。

每个人都很忙，忙手忙脚把收成归拢起来，挂在屋檐下，或圈进围囤里。人的力量真是伟大，只几天工夫，厚重的田野变得空旷坦荡，裸露的肌肤，淡定安详，高深莫测。新翻的泥土蓬松舒缓，看上去像缓缓的波涛，洋溢泥土的芬芳。在汗水滑落的地方，有生命的呼吸种子的呢喃幼芽的涌动。

娘把收获的黄豆捡了又捡，生怕有小石子硌了牙。我将用了整整一个夏天的凉席擦洗干净，卷起来包妥。儿子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看书。妻子在院子里晾晒棉被，花花绿绿的被面上绽放朵朵牡丹花，花枝春满，天晴月圆。秋阳下，一切都显得安静、从容和温暖。

麦苗从泥土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嫩嫩的绿，柔柔的翠，看起来腼腼腆腆，弱不禁风，还有一丝害羞的样子，浑身散发清爽之气和灵秀之气，大地裸露的泥土渐次被淡淡的绿色罩得严严实实。沟坡、地埂、崖头的野菊花开了，鲜艳精致的花朵，恣肆烂漫，如瀑如泻。

秋风不用预约，从西北方向吹来，像门前过客的马蹄，纷纷扰扰，回响在寂静的青石板上。干枯的草茎和金黄的叶子被赶来赶去，有的刮进了角落，纠缠在一起，再不能飞翔。有的打着旋儿掉进河里，晃晃悠悠漂流而走，远远望去，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土槐树仿佛敏感的女子，一场雨一阵风，轻巧的叶子便扑簌簌地掉下来。燕子们走了，剩下空空荡荡的巢窠挂在屋檐上，一只壁虎小心翼翼爬了进去，似乎寻找到了一种温暖。娘的影子端坐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拢一下稀疏的白发，久久地凝视我归来或远去的方向。

时光依旧沿着季节深处的幽径，向前行进，不紧也不慢。细听窗外跌落的声音，一颗颗不再光艳的生灵，带着不舍的情怀，带着美好的憧憬，退出了那个曾经充满着生机与绚丽的舞台，投入了大地的怀抱。空气也显得潮湿凝重起来，浮动着丝丝凉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打湿了我的脸颊，心中便不觉凄凉起来。

走在秋日的甬道上，变化的色彩在天地之间流动。树木的叶子由绿泛黄，还有一些成为橘黄，更有一些成为红色，错落有致的基调，形成了五彩缤纷、绚丽斑斓的迷人景观。顺手捡起一枚枫叶，闻闻还残留着季节的体香，细看像蝶的舞姿，霞的璀璨。一边看，一边走，脚步不禁轻了，慢了。这一刻，我仿佛找到了秋天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