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麦 天

赵文辉

小满过后，麦粒一天比一天饱满。头一天捋一把麦穗用指甲掐，还是一包白浆，第二天再掐时就多了一层硬皮。正是需要阳光的时候，天忽然变了脸。不远处几声闷雷滚过，雨点劈里叭啦地打下来，竟一连几天不见放晴，大伯大叔们便一个劲埋怨“老天爷”跟咱老百姓过不去，他们锁着眉，说这下要砸锅，雨再下几天小麦非青干不可。

不过，他们还是顶着小雨去镇里买来了镰刀、棕绳、草帽、塑料膜和“芒牛杈”。有的一身泥水，却把崭新的四轮拖拉机开回了家。菜地的豆角苗瓜苗伸出了长长的须角，收麦前无论如何要搭好架子。好多人家把成件啤酒和饮料买回了家，在城里上班的也请假回来了。正当他们责骂“老天爷”捣蛋的时候，雨突然停了。

阳光蓬蓬勃勃，小满过后才几天，麦粒就炸开了锅。收割机突然开进地，麦子一排一排唰唰唰倒下去。这个时候，最苦的是没有公婆的大嫂。忙一晌回去，她们还得捶着发酸的腰腿自己动手做饭。两三岁的孩子没有人带只好放在地头，一晌哭了无数遍，大嫂狠狠心不去管他。做父亲的心软了，跑去抱起孩子给孩子买了支冰棒，孩子停住了哭。

麦天里一刻也不得空闲。麦子割倒了，场湿不能晒麦，就赶紧见缝插针，去点种玉子。小片地收割机进不去，无法作业，只好用镰刀割。接着辗场、翻场，常年“休假”的黄健牛这回派上了用场，拉着石磙，不紧不慢地转圈。麦糠屑满天飞，热汗一淌全粘在身上。劳动的人们脸脏得像开了花脸的包公；往胳膊上一抓，便是一把泥污；伸进鼻孔就能挖出干燥的黑泥蛋一团……扬场时更费气，有风的时候抓紧扬，风过去了就得耐心等待。

一直到橙黄的麦粒哗哗哗装进各式各样的袋子，他们点着包数，估摸着收成，脸上才绽出欣喜的笑容。

这时候大叔大伯大哥们就一屁股坐在空场上，大口大口地抽烟。唠一些或荤或素的闲话，也有小叔子追着大嫂在场上闹的。笑闹够了，这个说秧插完了得去做几趟小本生意，弄个零花钱；那个说咱可没那本事，把麦秸翻一遍，还去建筑队打小工，管吃管住一天80块，秋苗上肥就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