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与审美

♣ 何公洲

春来萌发，花之竞放。看花人可谓多多。然这看花并非赏花，就像看书并非读书，照相不是摄影，写字非属书法一样，是有巨大差距的。

看书是跟着故事情节走，心理唯一需求是一个又一个结果。读书则是要吸吮书中养分来滋补自己。写字是自己觉得怎么美怎么写，书法就得美丑由古，不得先天造次。照相是选那些飘亮动人的对象拍下来以便悦人悦己。摄影则是为一个特殊需要的某种现象，为此可能要等几天、几月，乃至几年几十年的一个镜头。这有天壤之别。

对于花，远观与近看仍大不同。特别是审美，更是千差万别。就如进一大型服装市场一样，99%都是自己不喜欢的，但买者仍巨。看花有冲艳丽来的，有为硕大来的，有为富贵来的，还有特为奇香来的……总之不一而论。但真正赏花者并不多。

古人赏花可谓至情、至理、至性。从屈原“扈江离与辟正兮，纫秋兰以为佩”，到白居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从苏东坡“东风袅袅汪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到高鼎“草青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等名人名句，都已深入赏花堂奥。

然而更著名者有宋周敦颐“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到陆游“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的梅花，更是攀入一种品行高度。王维有这样一首诗：“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这完全不同于开在枝间之梅花、梨花、桃花，而是直接开在枝顶梢的辛夷花。独居深山野岭，自开自落。既不听赞许，亦不闻贬责；既不显高傲，也不显卑微，我就是我，世人之一切与吾何关？ 王维笔下的花含禅意。

一僧尼有诗曰：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这花赏的，连得道高僧亦望尘莫及。

2009年春，在北京植物园牡丹盛开之际，与植物园附近一老农交谈，当问及为何不去赏牡丹时，老人一句话让我顿醒：“没什么，好看的都不结果！”我惊诧不已……仔细想来，这桃这梨这石榴这大枣……这茄子这黄瓜这葫芦这豆角……无一例外花朵小且不起眼。

老农赏花赏到了生命深处，老农的审美也审出了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