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灯

♣ 王学艺

漫天飞舞的雪花，满目星点的灯火。

风挟裹着雪，灯火吹得忽明忽暗，渴望臂长护佑火苗，哪知心有余而力不足，揪心的滋味儿叫人焦急。待雪花飘进灯影才得以瞧清划过的雪影。否则，只能伫立雪夜感受点点冰凉。它飘落你仰望的脸庞，飘进你瞪大的眼睛，钻入你缩紧的脖子。那“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灯山下，一张张静止凝望，从稚嫩到青春，更有沧桑各异的面庞。但相同的是被微弱灯火覆映，被雪花飘掠的瞳孔里映照出的丰收期冀。人们欢呼雀跃：“雪打灯，好年景。”

元宵，是年的背影，是春的复出。

每当听到雪打灯的传颂，一场浪漫夜色画卷就铺陈开来。它是袅袅奇妙的炊烟，它是浓郁芬芳的泥土，是一场五谷丰登的炫舞。是大囤满小囤流，是丰衣足食的翘首。

以往乡村元宵的灯会不同于满街传统之彩灯，鳌山是一座牌坊状直立的巨大灯海，仿若神话传说中的巨鳌。精选高粱秆制作，并行交互成20厘米大小的菱形方框，每个节点都绑扎染红的麻批。

鳌山有四五米宽，两边用巨大的树干竖起支撑。骑跨于乡村街道，下边行人畅通无阻，高度有七八米雄伟。说雄伟是这样的高度那时已较震撼，县城百货大楼才两三层。它加上顶峰，相当于当时两层楼的高度，周围秆头糊满了五颜六色的彩旗。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各种巧夺天工的剪纸把鳌山渲染得眼花缭乱。

有意思的是灯，白萝卜切段，五分钱硬币咝啦啦中间旋出凹坑。火柴棒一支，外部裹一层薄薄棉花，火药头朝上插入萝卜坑中央，注入棉花油，油顺着棉花棒即刻上浸，火柴嘶啦点燃，一盏别致少见的油灯赫然出现在眼前。这样的灯只在元宵节才出现，平时不会做来使用。

用泥巴粘于鳌山菱形的框子角底，灯放置泥巴上坐实。鳌山几十上百个方框，就如此这般被萝卜灯填满。

天擦黑，巨大之鳌山被身手矫健的小伙子们点亮。那星星点点，那忽明忽暗，那灯火律动，简直就是神秘梦幻的远古呼唤。那味道儿，那神往，那时空，是如今所有高科技灯光秀表达不了的。

雪打灯，就是打的这样的灯。

想来不无道理，开春正是万物苏醒的季节，这季节一场雪比一场雨珍贵，化雪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少雨的冬天它是大地化腐朽为神奇的源泉，非同瞬间即逝的灌溉。春始麦苗开始返青，靠天吃饭的农耕社会，这样的雪对收成就意味着五谷丰登。

雪打灯不但是仓满囤流的预兆，更是天地间诉不尽的希望和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