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菜

♣ 邈云汉

家，是无法割断的灵魂脐带。如果漂泊在外，每逢闲暇，就会顿生千里庭缩的那种急迫。是呀，家有倚窗寄傲的遐想，有容膝之安的的舒适，更有割舍不断的味道。

回家，就是在熟悉的厨房，把随手拈来的食材，演变成最纯粹、最完美的妈妈味道！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似箭的归心，变成火爆与温存的交融。回归后的缠绵，化成了繁忙：捉了活蹦乱跳的公鸡，宰杀、褪毛、冲洗、剁块。大火烧得呼呼直响，炒锅加热倒油，扔进葱段、姜片、蒜瓣、干辣椒、八角等炒香，撩入川味火锅底料，煸炒出红油。倒入鸡块、玉米段，大火翻炒，鸡皮翻卷、鸡肉收缩露出骨头时，打入生抽和老抽，翻炒，直到肉块挂汁。

“油爆前，沸水里氽烫了”。一尝，香辣脆嫩，刀剞的鸡肉，花纹绽开！当然，氽烫的，还有椿头。芽叶未舒、紫赤肥嫩的香椿头，一触香气扑鼻；这一烫，梗叶碧绿，捞出晾凉，细盐揉搓，切成碎末，与切成小块的豆腐，在小盆里癫几下，绿末粘结在白豆腐块上，煞是好看！滴下麻油，香气顿时四溢。一箸入口，三世不忘。

“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不错，游子在外，没有家人的陪伴，吃饭只是草草地进行。到了家里，吃的是家常饭，一切如诗如画，倒成了随意与精细的共舞。炖老母鸡，不吝于下料的猛劲，码好冬瓜、蘑菇，加上酸笋，大火烧开，改小火炖，汤清淡鲜亮。盛菜的海碗，堆得小山一样，肉菜软烂多汁，香气逼人，叫人把一切用餐礼仪都忘到九霄云外，只顾埋头苦吃。还可以做一道鸡丝粉皮：腿肉细细撕来，与汆过的平菇细丝、红辣椒丝一起凉拌，看似随心率性，浓浓的亲情蒸腾而起。末了，还会盛上一碗花椒叶面条，只含在嘴里，细细咀嚼，就能牵扯出若隐若现的香味，清淡淡、麻酥酥的，化不开，忘不掉。是的，世上总有不冻港，但亲情如阳光，多冷的心都会焐热！

不能忘了头茬菜，“头刀韭，谢花藕，蒜条头，黄瓜钮”，头刀韭，要看叶尖：叶片圆润，自然是头刀。这韭菜个性太强，爱的人，一天都不舍；嫌的人，敬而远之，闻都不闻。头刀韭，积攒了一冬的营养，包饺子、做菜盒，真是头等的鲜香。配上一碗红烧肉，更是绝美：割上一块上好五花肉，备好葱姜冰糖，炖上个把小时，软糯香浓，入口即化。焖上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汤汁肥瘦相间的肉，“嘭”的一声爆开，抖抖地夹一块入口，滑软滋润，油汁还会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浓油赤酱调教的肉块，与时令应景的小菜，牵扯了无尽的纯纯亲情。

“共谁争岁月，赢得鬓边丝”，岁月里挣扎，双鬓渐染白丝，家常菜链接了往昔与未来。有种叫捻转的小吃，是把嫩小麦粒洗净，上锅蒸、煮熟或干炒，在石磨上碾成一段段长条，可直接食用，也可以炒制调味。麦收前青黄不接，灌浆的小麦刚刚成粒，火烧了搓着吃。用碾子碾、磨子磨，终于加工出了能够再加调料拌制的“捻转”，改变了青麦粒好吃而口味单一的不足。

那股淡香，不经意间，消磨了长昼，掩埋了忧伤，熨贴无比，叫人无法割舍。充盈鼻管的，是草木清华之气；耳边漫溢的，是亲亲热热的嗔怪；心灵深处，满满的亲情散播开来！家常菜，让肠胃还乡，也让心灵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