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的冲锋号

♣ 韩 峰

大年初二大清早，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好像还在沉睡中。狗似乎也都睡过去了，没有一点“汪汪”声。不知谁家的大公鸡挺着胸脯仰着头“咯咯根儿——”地叫了起来，打破了寂静。突然，村街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噗、噗”响了两下，紧接着，村支书老铁那沙哑的声音就像呼呼的风，吹进了家家户户：

“全体村民注意了！全体村民注意了！今儿个是大年初二，是闺女回娘家串亲戚的日子。夜个我就说了，我再强调一下，为了防控疫情传染，咱村哩媳妇，不要回娘家串亲戚，嫁出去的闺女，也不要叫她来。村口咱都有‘两委’干部把守，除非你插上翅膀能飞。别瞧你回娘家门儿，害的都是自己人儿。电话拜年心意到，微信可以发红包。等到收麦打罢场，你还可以去瞧娘。日子长着哩。”

“再就是，不要乱串门儿，要串就串自家哩门儿，外间门儿，里间门儿，厨房门儿，厕所门儿，想串啥门儿串啥门儿，就甭去串人家哩门儿。棋牌室不能开门儿，谁开门我就找谁哩事儿。”

“还有，武汉回来的几个人，在家隔离要上心，万一把你老婆孩子传染了，你就是把大肠后悔断了，那也是正月十五贴对联——晚半月了……”

老铁刚关了大喇叭，冲锋号突然响了，是老铁专门让儿子设定的手机铃声，当年在部队，老铁听惯了这号声。老铁一看，是老婆打来的：

“爱菊才打电话，说要来给咱娘拜年。”

“夜个我不是跟她说好，不来了吗？”

“她说，夜个夜里也没睡好，想了一夜，这么多年都来，今年就不来了？咱娘都九十了，不来拜这个年，不尽点孝心，心里不踏实啊。”

“那她要是带来病毒嘞？不把咱娘咱全家都感染了？要再传染给村里人嘞？她那是重灾区啊！”

“你夜个啥都给她说了，刚才我也劝她别来了，可她票都买好了，等会儿就上车了。”

“啥？等会儿就上车了？这……这……这个老妹子！快六十的人了，还这样任性！”

老铁马上打老妹的手机，劝她退票别来，可老妹仍坚持要来。老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两圈儿，突然眼前一亮，迅速在手机上摁下了110。不一会儿，老铁的冲锋号又响了，110说，根据老铁提供的老妹的车次、位置，铁路警方已将老妹劝返。老铁顿时松了口气，像卸下了压在心口的磨盘。

他戴上口罩，朝街上走去，他想去看看那几个从武汉回来的人，隔离得咋样，再给他们下几句硬话；再去两个村口，看看把守得咋样。

没走多远，老铁的冲锋号又响了，是村副主任打来的：

“老旺闺女的对象，是临河村哩，今儿个非要来给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拜年，光怕礼不到，婚事黄喽。”

老铁一听就急了：“现在是啥时候？不中！过了这阵儿，就不能提着礼来了？我去给老旺说。”说着，急匆匆朝老旺家走去……

他心里的冲锋号，一直在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