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 侯发山

大年三十的下午，大林终于赶回了老家。

母亲正在屋里看电视，看到他进门，又惊又喜：“儿子，真的是你？”老人家揉了两下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林心里一酸，忙说：“妈，我早就答应过您，这个年属于您的。”说罢，连大林自己都觉得有点底气不足。

母亲已经80多岁了，说句不敬的话，在世上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平时忙于工作，大林几乎很少回来。多年来，反腐倡廉工作卓有成效，民风淳，党风清，特别是近两年，大案要案腐败渎职在当地无影无踪，所以，在纪委工作的大林也就轻松很多，这才计划今年春节回来跟母亲团聚。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武汉突发的疫情彻底打乱了大林的个人规划。

“好，妈给你做饭去。”母亲说着转身就去灶间忙碌了。大林要跟着去，被母亲给撵了回来。

电视里正是新闻时间，播放的是武汉发生的疫情。这个情况大林早在一天前就知道了，昨天晚上已经按照市里的意见，做了安排和部署，成立20个督查组一对一监督检查镇（街道）防控措施落实和党员干部履职情况；3个督查组督促重要职能部门落实行业监管职责；3个机动组处置突发情况和问题线索……但是，自己是一把手，是牵头人，说什么也不能一走了之啊。自己置身事外，怎么发现问题，怎么督促整改，如何提出建议为市委决策部署提供参考呢？可是，可是，如何给母亲解释呢？母亲此刻正在厨房兴致勃勃地做着年夜饭，也不能一走了之，冷了老人的心啊。

看着电视里全国各地的疫情，微信，短信，电话，一个接一个，大林心乱如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孩子，饭做好了。”母亲端着一碗鸡蛋面条从厨房里出来。

大林以为厨房里还有丰盛的饭菜呢，准备去厨房帮忙。母亲叫住了他，说：“别的没有顾上弄，就一碗面条。”

大林愣了一下，年夜饭啊，即便没有其他菜肴，也该吃饺子嘛。

母亲好像知道大林的心思，说：“落脚饺子起脚面。”

闻听此话，大林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其他地方都是“起脚饺子落脚面”，在河洛这里成了“落脚饺子起脚面”。母亲曾给大林解释过，说回家了，就吃饺子，象征团圆；临出门，吃面条，面条缠缠绕绕，暗示家人不想让走，要想法拌着你的腿脚。莫非母亲知道自己的想法？

母亲嗔他一眼，说：“你是公家人，公家事多，吃了就赶紧去吧。”

“妈，您都知道？”大林惊讶地说。

“电视里说得那么严重，你们会没事？你手机蛐蛐似的响个不停，看你坐卧不安的样子，就知道你心里咋想的。放心，你不在家过年，妈还是你的妈，没人跟你抢。”母亲嗔道。

“妈，孩儿不孝。”大林哽咽道。

“真是傻孩子。”母亲佛一样笑了笑，“把工作干好就是最大的孝顺！”

大林眼里的泪再也藏不住，噗噜噜顺着脸颊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