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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田野的母亲
属于田野的母亲


♣ 芦 苇

我总认为,田野上的母亲和城市里的母亲,不是同一个母亲。走在田野上的母亲,脚步比平日轻盈了许多,而被岁月压弯的背,似乎也挺直了一些;走在城市的母亲,脚步要明显比在田野上迟缓,就连背,似乎也弯得更厉害了。真的是判若两人。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母亲长期以来已经习惯了用脚与大地对话。田野上的泥土,已经熟悉了母亲脚底的老茧,随便一处地方,都可能有母亲滴落过的汗水。土地和土地上的野草们会相互传话说,要善待这双脚啊。所以路上即便有蒺藜,也会乖乖滚落到一边去,生怕扎着她的脚。蒺藜只会欺负那些长期穿皮鞋,看上去很陌生的脚,譬如我,常学母亲在泥土上赤脚,但总是被扎。

走在城市的母亲,处处是柏油路,脚步不能直接落在泥土上,母亲便觉得不踏实,于是在人群里,总是犹犹豫豫,过马路时,总是有些慌张。对她来说,城市是完全陌生的。只有泥土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母亲熟悉老家的田野,甚至比自己手上的纹路还要熟悉。她知道哪一处草丛里有鸟窝,四月有四个鸟蛋,而在五月,会有五个鸟蛋——母亲从不允许我带走这些鸟蛋,只是看看后,再恢复原样。她还知道,野兔习惯从哪些地方走过,狡兔三窟,每一窟,她都能顺着踪迹找得到,但她从来不下套去捉。好吃的野果长在哪里,她也知道,春日里经常领我去摘野草莓。

母亲对每一处田地泥土的习性,也掌握得一清二楚,所以,她安排种子们入住田野时,胸有成竹,不是,是胸有成“稼”。花生,要种在南岭;麦子,要去往东洼;地瓜,要种在北坡;高粱呢,肯定要播在西溪沟。

母亲在田野劳作时,总是以虔诚的姿势,将原已驼了的背深深地弯下去,弯下去,像是向大地鞠躬。

今年,她已经七十二岁了,我屡次劝她不要再种地了,坐在院子喝喝茶,享享清福,或者是,跟我进城生活。但母亲说,地荒了,那咋行?城里老太太去广场锻炼,我呢,在坡上干点活,活动活动筋骨,也是锻炼呢。对于劳动,母亲总是有理由。

母亲对田野,一直有很深的感情。我八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就靠着种庄稼,喂鸡养羊供我和哥哥读书。自家地少,母亲就开荒,硬是用镢头,从石头缝里开辟出一块块田地来。有的地块,很小,一屁股坐下去,能遮住了。但母亲从不嫌弃,种上几棵花生,或地瓜。

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母亲对土地的那种感情。小时,在田里劳作,总是直起身子,撸一把脸上的汗,望一望远方,盼望能早日脱离“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脱离这片田野。

后来,读书,走得越来越远,如一朵蒲公英,在城市水泥地上,硬是扎下根来。闲暇,写写字。许巍在歌里唱:“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我用文字,构筑一个远方的田野,把叫作“理想”或者说“梦想”的东西种植在那里。

但我每每回乡下,与母亲在田间播种与收获时,我才发现,我那片田野上的庄稼,太过羸弱,像一棵棵比针粗不了多少的豆芽菜,明显营养不良,显然,是不接地气。远远不如母亲的庄稼,生命力那么旺盛。

母亲,属于她的田野,或者说,田野,是属于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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