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大闹一条龙
李七侯大闹一条龙。
这个少王爷太横了！他上楼来喊一声：“把人给我带过来！”
只见从楼下押上两个人来，是一老一少，看样子像父女二人。那个老者被打得浑身是伤，那姑娘披头散发，是满脸怒气，眼睛都气红了。
少王爷站在那儿看了看，“哼哼哼！嗯……我说老头儿，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花了我的钱，怎么着，想作罢了？这亲事你不承认了？那怎么能行啊？嗯？今天你这个女儿是非给我做小妾不可！——必须得这么办了。来人呐，把这老东西给我扔出去。”
这老头儿是连喊冤枉。老头儿上楼来看见了，周围围着这些人，都是少王爷的人，可是他一眼发现了李七侯，噗嗵一下，他就跪下了，“请这位英雄救命！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欺人太甚！是强抢民女！”
李七侯一看，这火儿是再也摁不住了。——别说是李七侯，换任何一个人，只要有点儿良知，今天遇上这个事儿，也都要管一管。他蹦起来，大喊了这么一声：“住手！”
把少王爷吓一跳！少王爷一回头，“耶嗬！哎？……”他问他手底下人，“这是干什么的？刚才我让你们先来一步，把这楼上的人给我往外清一清，你们没听明白是怎么的？”
“回禀少王爷，我们听明白了，可是他不走。他说了，今儿这顿酒饭非在楼上吃不可。我们这儿正在往外轰他呢。刚要把他捆起来，可这时候，少王爷您就到了。”
“啊！……这么回事儿。那好了，让他滚吧。”
少王爷手下有好几个打手——好几个？没都带出来，在他的府里，论打手，不下一二百，今天就带了这么几个出来了。——听他吩咐完了，其中就过来一个黑大汉，伸手就抓李七侯，“走走走！”那意思薅脖领子，就把李七侯给扔楼底下去了。——他哪儿知道这位是大道李新庄的白马李七侯啊。
李七侯一想，今儿这饭不能吃了，我得教训教训这群人。他往起这么一挺身，见那个黑大汉伸手过来，他一拧他的腕子，一个“金丝缠腕”。
“哎哟嗬嗬！”这黑大汉没明白，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李七侯拧过来，抬腿一脚，咣，黑大汉一溜滚儿，就给踹楼底下去了。
由解后边儿过来一个，“哎嘿！”想来一个“玉带围腰”，把李七侯给抱住。
李七侯往下这么一缩身，嘡的一下，回手这么一掌，一下把那位一个坐蹲儿，就给打那儿了。
这帮人哪是李七侯的对手，噼扯啪嚓，乒了乓当，这二十来个人，一搌眼的工夫儿，全让七庄主给扔楼底下去了，就剩这少王爷了。
这少王爷一瞧，耶嗬！从打记事以来，在北京城这儿，晃了这么多年，还没碰上这么一位，敢在我跟前这么撒野的。“你好大的胆子！”
李七侯走到他的跟前，“我也不管你是少侯爷是少王爷，是谁家的爷，今后你必须得改恶从善。你再这么欺压良善，不行！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改不改？要改，我也不让你给我赔礼道歉，把这父女二人当时释放，叫他们走，你也给我滚回家去。从打这儿开始，学好。”
少王爷这么一听，嗬！还没这么一个教训我的人呐。改不改？我改不了啦！他唰的一下，把长衫脱了，要跟李七侯较量较量。
少王爷刚这么一伸手，李七侯一个扫堂腿，咣……就把那少王爷给扫倒了。他过来啪一下，劈胸这么一把，把他抓住了，右手抓着少王爷的胸前，左手一托他这个小腹，呼的一下，就把这人给举起来了，象举着根棍儿似的。他夸就奔那个后窗户，就这一撞——那窗户老年间那都上支下摘的那路窗户——这一下子，喀嚓……就给撞下一扇去，他就把少王爷给控在窗口这儿，还问呐：“你改不改？现在说了，我还可以饶了你，把你放了。”
这少王爷他从小娇生惯养，由记事儿，就使奴唤婢，他说了算，他就觉得在京城这一带，恐怕刨去那皇上，也就是他大了。他也没吃过这苦头，他认为李七侯只是吓唬吓唬他，不敢把他怎么样。“告诉你吧，你家少王爷我呀，一惯就这样！什么叫抢男霸女？我不懂！看见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长得好看，我就得把他带到府中，就得归我。向来就这样！改不了啦！”
“哦？……你这个万恶的东西！”李七侯心想，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想不到也有这样的人呐。怪不得呢，三河县那一带皇粮庄头那么厉害，原来如此！“你改不了，呃……去你的吧！”——这玩意儿就怕呛上火——他这么一抖手，嗖……把少王爷给扔下去了。——这一条龙饭馆的后边儿，是一个粮栈。老些年的那粮栈，运粮全是用骡子、马、骆驼，就这个。所以这个粮栈后院净是那拴马的桩子，都是石头桩，那石头桩子有的还雕刻了，上边儿什么刻一个石榴啊，刻一个桃啊什么的。少王爷这脑袋就找那石榴去了，啪……噗！——怎么？完啦！摔死啦。——这家伙是恶贯满盈。
把少王爷摔下去之后，李七侯回过头来一看，耶！这父女二人还在这儿。他过去把他们绑绳给松开了，“你们逃命去吧。”
你别看这老汉穷，落魄如此，但是这老头儿了不起，他告诉李七侯，“壮士，我不能走啊。要走，您走！因为这个恶霸要抢占我的女儿，这个祸端是由我们父女引起来的，您是见义勇为，壮士，与您无干。小老儿我已经是这岁数了，我怕什么？我就跟他打官司了。您赶快走吧。”
“哎？”李七侯一听，“岂有此理！我怎么能走？人是我摔的嘛。来来来……”方才由兜里掏出那锭银子还在桌上那儿放着呢，把这银子拿过来，给这老汉了——他也没问这老汉姓什么叫什么，“你们父女赶快逃命去吧。走吧，走吧。”
把这父女给打发走了，李七侯低头一看，地上那儿趴着一人。谁呀？饭馆那伙计。
这伙计吓得背过气去了，刚缓醒过来。
李七侯把他拉起来，“去去去。”
“干什么？”
“下去，给我准备酒饭。”
“啊？！”这伙计一听，“您还吃呀？也吃得下去？”
“嗨！该吃吃，该喝喝，是不是？天塌下来，有大汉挡着。我虽不是大汉，但是我闯了祸了，我就在这儿顶着。赶快去准备。”
“哎哟我的天呐！”伙计连滚带爬，下了楼了，弄了几样酒菜，给端上来。他都不知道哪边儿是北了，真吓坏了。
饭店吃饭的，全跑光啦，一个人儿没有。
李七侯刚喝了两杯酒，听楼下一阵大乱。怎么了？官府来人了，顺天府的捕快到了，听少王爷的那些手下说有人在一条龙这儿摔死了少王爷，那还了得！立刻就就把这酒楼给围起来了。
李七侯听见有动静，把酒杯一推，站起来，扒着楼窗往下一看，嚯！这么多人，干什么的这是？哦……明白了，抓我来了。那行啦，就跟他们走一趟吧，好汉做事好汉当嘛。
想到这儿，李七侯把长衫拿起来，穿好了，一琢磨，哎？不对呀。怎么？我要打官司可以，我也得跟左玉春左庄头说一声，他让我在店里等着他。对！我得先回去，给他送个信儿，告诉他，我这儿吃了官司了，三河县的事儿，我就托你给办得了。对！
哎哟，李七侯一看，顺楼上往下走，那是下不去了。怎么？楼底下全都叉严啦。看这些个抓差办案的人，一个个龙瞪虎眼，手里拿着挠钩、铁尺，单刀、花枪，可没敢上楼。怎么回事儿呢？少王爷这些手下说楼上这位好汉是相当了得，他把我们这些人打得是滚得滚，爬得爬，没用第二招，一招一个，都给打发了，然后摔那个少王爷，就象往楼下扔了二两棉花似的，这人是力大无比，武艺高强，千万小心。这些位就相住了，谁先上去？——谁上去呀？谁也不敢第一个上楼。
李七侯手扶栏杆往下看了看，“啊……列位公差，不要着急，你们是哪个衙门口儿的？”
哟嗬！搭上碴儿了，哪个衙门口儿的？“顺天府的。”
“哦……那我知道了。放心吧，我自己会找到顺天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一定到当官去打官司，不管这官司打的输赢，我算为这地方除去了一害。但有一样，我还有点儿小事儿，我得回去告诉家里信儿，回来我再吃官司也不迟。啊……列位，实在抱歉，告辞了！”
“啊……啊？”要跑啊？你怎么下楼啊？“准备好！”嗬！绷腿绳，绊腿索，全都准备好了，“只要是一下楼，咱们就给他来个齐下五龙关。”
大家在这等着。——没动静了。
就在这时候，由打后边儿跑过俩人来，“我说头儿，头儿！”
“怎么了？”
“别在这傻等着了。”
“傻等着？这是什么话？那凶手呢？”
“凶手走啦！顺楼窗飞出去的。我们只见唰啦一下，一道光华这么一闪，这人就没影了。”
“你胡说！妖精啊？怎么一道光华一闪就没了？这说的也太玄了。上楼看看。”
这些人唿啦一下，前后拥着，拥上楼来再找，李七侯早已踪迹不见了。
这位七庄主这还是第一次大白天蹿房越脊，他回了茂源客栈了。到了店门口这儿，大大方方往里溜达。
小二认识，“哟嗬！客爷，您回来了！”
“啊。”
“您逛得怎么样？”
“呃呵，挺好挺好。呵呵，倒是天子脚下，大方之地。呃……您给我打盆水，我洗洗脸吧。”
“好。”
李七侯擦脸漱口，沏壶茶，着急上火一生气，虽然这饭也没吃好，也不饿了。
就在这时候，左玉春回来了，“哎哟，呃呵……我说，七弟，怎么样？没出去逛逛？”
“呃……没有，我就等着您啦。”
“哎呀，太好啦！你不出去算对了！了不得了！”
“怎么了？”
“这街上都乱了。”
“出什么事了，大哥？”
“出什么事儿了？有人在饭庄子里边儿，把少王爷给摔死了，你说这麻烦不麻烦？这对咱办事，是大大不利。”
“跟咱办事有什么关系？”
“哎呀，咱们这次来，进京打点，为了彭朋官复原职的事，咱们求哪儿的门路，你知道吗？”
“神力王府啊。”
“神力王府的少王爷，现在让人给摔死了，那神力王能答应吗？你说这人多大胆子！啊？这象话嘛这个？”
“哎哟！就是一条龙饭庄摔死的那个？”
“是啊……哎……兄弟，你不是没出门儿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呀？”
“大哥，实话告诉您吧。”
“怎么了？”
“那人是我摔的。”
“什、什、什么？”左玉春一听，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你是开玩笑呀是、是真的？”
“我跟您开什么玩笑？我在店里等着你，实在太闷了，我就出去转悠转悠，就这么这么这么回事儿，开始我在楼上吃饭，往下轰我，嘴里不干不净，就在这时，又上来一大帮人……”他就把这经过全说了，“实际呀，我就问问他，我说你改不改，他要说改，我就把他放了就完了，他说不改……不改，你想想，他总这么为非作歹，你说这怎么得了啊？善良的百姓这不遭了殃了吗？我想你不改，干脆，我就这么一秃撸手，扔下去了。”
“哎呀呀！兄弟，完了完了……这下咱们这事儿，没法儿办了。”
“不要急，大哥，您别太着急。这么着——要不然我就不回来了，跟着他们一块儿上顺天府打官司，我怕您惦记着我，所以我回来告诉您一声——您呢，该办事儿办事儿，该咋的咋的，我就拜托您了。现在我亲自到顺天府投案自首。”
“哎呀！那哪儿行啊？”
正说着，店里伙计跑进来了，“左爷！左爷！！”
“啊？！”
“呃……了不得啦！”
“怎么啦？”
“查店。”
“怎么大白天查店？”
“咳，不仅这一家店，所有店都查。现在咱这儿来了江洋大盗了，可不得了了，在一条龙饭庄子一下摔死了少王爷，现在四九城全都把城门关起来了，连九门提督都出动了，告诉您得了，哪儿也走不了人了，要抓这个杀人的凶手。”
“哦……呵呵，”李七侯微微一笑，“伙计，甭着急，你把查店的带进来。实不相瞒，摔死少王爷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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